‘你也知道我們顧家心心念念的就指望能在朝堂中搭上關系,如今姑娘好容易嫁進來,卻因為自己的緣故讓郭公子誤了前程。别說夫家,娘家也容不下。郭公子就算是老實人,自己的前程受阻,又有多少好心給姑娘?更不用說婆婆了,老夫人中年守寡,就指着這個兒子出息。前些日子盧娘子受封的事一傳來,老夫人就到處打聽,得知是姑娘的舊相識、手帕交。就一個勁的撺掇着要姑娘趕快去拜見,好拉關系,也就借着小公子才拖了一兩個月。實在沒辦法。你也知道好日子才開了個頭,那如果丈夫冷落、婆婆厭棄,天長日久的,多厚的情分都磨沒了,日子怎麼過呢?可盧娘子性子剛毅,這事又不是做小伏低就能回轉得過來的。隻要盧娘子一日不肯原諒,郭家就會惶惶不安,反過來愈加逼迫姑娘,甚至說不得還會讓姑娘’病逝’。’
‘況且還有小公子。生母不受寵,兒子又能得多少關愛?小公子如何能好好長大?如今姑娘這一去,第一盧娘子那邊或許會有一兩份愧疚,念起舊情,或許能周全一二。二則,郭家不知珠繡,隻知道是因為屏風的事,痛惜之餘,也會将心意灌注在小公子身上,至于我們顧家那邊,小公子是郭、顧兩家的血脈,也是他們搭上朝堂的唯一指望,自然也會多加關心,送人、送物,兩家也能互相走動,不至于斷了往來。如此也算是四角俱全。’
佩兒突然落下淚來:‘姑娘樣樣都想到了,人人都沒落下。怎麼就不為自己想想?她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她往下跳的時候,會不會害怕?’穗兒聽了也哽咽難言,念及舊主,兩人哭作一團。
盧明清想知道什麼事情,隻要吩咐一句下去,很快就有了回報。
原來顧芳蕙壽宴之後美名遠揚,有不少官宦人家來求親。顧父顧母千挑萬選,定了郭家。郭公子乃是家中獨子,家中雖是書香門第,但已是敗落了,自幼清貧,刻苦攻讀,中了二甲進士。後來又選了東宮從事,日後官途坦蕩,顧家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
顧芳蕙嫁進去之後嫁妝豐盛,又會打理家業。與夫婿、婆婆和兩個小姑相處都極好。她過門沒幾個月就有了身孕,後來又生下一個大胖小子,顧家人都歡喜之極。
盧明清感慨歎息了一番,對巧兒道:‘以後珠繡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巧兒應下了。盧明清細細打量巧兒,發覺她也憔悴不少,之前那股活潑的勁頭沒有了。
盧明清心中暗想:顧芳蕙又聰明又大膽,不提别的手段,論起謀略心計,自己比她也強不了什麼。這樣精明的一個人,隻為一時過失,機關算盡,竟要以自己的性命作為籌碼,來緩解關系。這樣做不是因為自己如何厲害,隻不過是自己身處高位,有了權勢。不由又想到難怪說丈夫不可一日無權。沒有了權勢,連命運都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一時過得好,也如水中浮萍一般。
盧明清思前想後,對巧兒道:‘巧兒,我知道這兒的規矩重,你呆不習慣。不如你回我們定安坊的宅子裡去吧,替我守着那院子。’
盧明清跟嬷嬷們一直憋着氣鬥法。如今她松了口,肯送巧兒出去。嬷嬷們都松了口氣,她們也早就心力憔悴,進退兩難,也不敢再拿大了,急忙安排了人,備了車馬送巧兒。盧明清揀了些綢緞、銀兩,讓人裝箱給巧兒帶走。
巧兒含淚向盧明清拜别,盧明清握着巧兒的手,良久方道:‘别擔心,我總會護着你的。’
巧兒一走,盧明清就有些郁郁。衆人也不敢十分打擾。過了一陣,便有一個宮女回來複命,說巧兒姑娘已經回到定安坊了。盧明清點了點頭,見那個宮女不卑不亢,氣度俨然,便多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那宮女回道:‘回貴人的話,小婢名喚碧楹。’
盧明清也沒多說什麼,便令她下去了。過了一陣子突然說有些頭疼,寬了外衣,放下床幔,小休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