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安靜,同樣的無視。
不死心,拖着疲憊到極點的身體,前往任陽的院子,她身後跟着的婢女們都跑累了,可是她沒有。
在走廊裡穿梭的時候,隐約的争吵聲從牆的另一端傳過來。
終于不是一片死寂了。
任凝香無法受控地被這聲音吸引,立刻跑到最近的角門,這個角門出去就是一片林園,沒有行宮禁軍值守,從來都是靜悄悄的,今天卻有聲音。
角門處有人把守着,卻沒攔住她,因為她雙眼血紅,擡手就握着鉸刀刺了上去,沒紮到守門的人,但後者已經因為害怕而退卻。
後頭三房的婆子婢女們擁上來把門打開,任凝香出了門口,朝剛剛聽見聲音的地方一路疾跑過去。
終于,幾輛馬車出現在眼裡。
馬車下和婆子們拉拉扯扯不停吵嚷的癡肥少年,不是任陽又是誰。
“我要我的草螞蚱!我要我的草螞蚱!”任陽大喊着。
婆子心焦得不行,不停哄着勸攔:“三少爺乖啊!咱們該走了——”
另一輛馬車的車窗開了,車上的女子探出頭,嚴肅呵斥:“陽兒!不許胡鬧……”
“你們要去哪?!!”尖銳的叫聲炸開。
任智妤轉過頭,看見滿身狼狽的任凝香,不由得皺眉。
“你們要去哪?你們要去哪?!”任凝香連滾帶爬地跑近,不停大喊,“下來!下來!”
她的樣子太過吓人,就連一直吵嚷着要螞蚱的任陽都不敢再出聲了,哆哆嗦嗦地被婆子們推上馬車。
任智妤漠然看了她一眼,退回了馬車。
馬車旁的護衛都是精銳,輕而易舉把逼近的任凝香攔下來,另一邊跟車的大丫鬟笑着走上前:“四小姐。”
“皇後娘娘恩典,允準大小姐帶着二少爺、三少爺出行宮,去族莊裡修養遊玩半日,晚些就回來……”
“你閉嘴!!”任凝香怒目圓睜,暴喝,“你們别想騙我!什麼遊玩?!這種時候,誰能出宮遊玩?!”
伺候任智妤的大丫鬟絲毫沒有驚慌,笑容都沒有半分改變:“假傳皇後娘娘懿旨是死罪,奴婢怎敢胡說?四小姐,慎言。”
任凝香臉通紅到發紫,眩暈欲吐,手上的剪刀被護衛們收走,從門裡跟出來的下人們也都被攔住。
臉上不知道流的是淚還是汗,顫抖着聲音:“那,那我也要去!!”
婢女依舊那副冰冷的笑容:“四小姐,皇後娘娘的旨意是,隻讓大小姐、二少爺、三少爺去。”
任凝香渾身都在抖,乞求一樣看向不遠處的馬車:“那我呢?那我呢?”
大丫鬟:“您就在行宮裡等着就好。”
任凝香瘋狂地搖頭,癱軟在地上:“不可能,你們在說謊,你們在說謊!我要見皇後娘娘,我要見皇後娘娘!!”
“您請便。”婢女轉回身,護衛們也從容回位。
任凝香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幾輛裝飾樸素的馬車從眼前走過。
等到馬車走出一段距離了,她才像是意識到什麼,瞳孔縮緊,爬起身,耳朵也終于聽入了聲音。
回過頭,映入眼簾的一幕駭得她心驚膽裂。
角門處,三房的十幾個婆子丫頭們被門内跟出來的成隊守衛擒住,捂着嘴往回拖,所以到現在也沒人來扶她。
而更多的守衛還在跑出來,眼神已經轉向她。
任凝香喘着氣,拼盡全身的力氣,轉身就跑,而後頭的聲音更坐實了她的猜測——
“快!把她抓回來!”
如果任智妤他們真的是出宮遊玩,那麼,為什麼要用最不起眼的那種馬車?!
為什麼上馬車的地點是在這個最偏的、沒有人路過的角門外面?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地出去?!
他們是要逃!
身後訓練有素的守衛跑得極快,但她竟然也沒被追上,大抵是因為,她是用命在奔跑。
林子的枯樹枝劃在她身上,腳下的雪浸入她的鞋襪,她身上沒有穿鬥篷披風,冬季的寒風不停吹過來。
好冷,好痛,她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她的喉肺裡全都是血,她的耳朵像是被長針紮破。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忽然開始有亮光。
低聲溫柔的嬉笑聲從前方傳過來。
“姐姐你快過來……”
“慢點……别跑那麼快。”
“诶呀你快過來啊……玉姐姐,快過來——”
穿過最後一道林線,眼裡終于定住,十數米外,打扮講究華貴的小女娘剛跑到園子中心的亭裡,興奮朝亭下凍成堅冰的小湖張望,還朝後不停招手。
她招手的方向盡頭,素麗柔弱的身影笑着緩步跟上,揚聲喚她:“嫣兒,小心點。”
兩張熟悉的面孔。
任凝香站在樹旁,笑了,笑得很難看,她的眼神已經接近瘋魔。
但她自己卻覺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極度的痛快。
她要死了,但她絕對不能自己死。
她說過,一定要把任智妤踩在腳下。
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謝文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