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裴衍離開後,楊一尋就開始發燒,燒的神志不清,夢裡一會兒是被滅門,一會兒是被裴衍一刀捅死。
楊一尋迷迷糊糊地睜眼,似乎看到裴衍拿着刀站在她面前,但她動不了也擡不起頭,整個人陷入了泥藻般,整個人任由他擺布,呆呆地看着那把刀捅向自己。
不、不能就這樣死了。
父親還等着她伸冤。
不能死。
“不……”
楊一尋掙紮的坐起,她渾身冷汗淋漓,呼吸急促,眼前全是殘留的夢境幻影,又是這場夢,她伸手按了按眉心,夢中的感受真實又清晰,讓她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她揉了揉眼睛,把自己蜷縮起來,靠着牆角,好像一隻受驚的刺猬。
她起身動靜不小,獄卒聽到聲音走了進來,見她應該是不燒了,拿了幹淨的衣服跟一些藥膏扔給她,讓她自己換藥換衣,然後退了出去。
牢中又隻剩楊一尋一個人,她才猛的反應過來檢查自己身上的衣服,沒有被别人動過的痕迹,沒有暴露,應該是獄卒看她身上太髒懶得動手,又怕她死了,隻給她手臂上的傷口簡單的上了藥。哪裡來的藥?
楊一尋伸手把藥膏跟藥扒拉倒地,滾到她腳邊,然後慢慢的把衣服拽過來,她咬牙忍着痛給自己換了藥,又換了幹淨的衣服,然後又靠回牆角呆坐着。
中途獄卒給她送過一次飯食,之後就一直沒人,也沒光沒聲音,仿佛時間都停了。
牢中昏天黑地,楊一尋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現在體力恢複了許多,獄卒再次給她送飯時,潘春平也來了,站在牢房外跟她說:“趕緊吃,吃完了跟我出去,皇上要見你。”
楊一尋擡眼看向飯食,她不信皇上這麼好心,見它前還給口飯吃,這些天該調查的應該早查明了,也沒什麼好審得了,怕不是下了藥,死了還省事。
楊一尋沒動那飯菜,直接走出去見皇上了,出去前獄卒在她的手上腳上套了手铐腳铐,楊一尋每走一步路都嘩啦啦的。
楊一尋被帶到的時候甯王跟裴衍已經在那候着了。
怎麼都來了,今日她怕是兇多吉少。
*
甯王一早便接到旨意候在華清宮門口,此時已接近,他看着華清宮門口的内柱上刻着的回旋盤繞的金龍,微微挑了挑眉。讓他意外的是,裴衍也在此。因着接連下雪的緣故,甯王緊了緊衣襟,走到裴衍面前,臉上帶着淡淡的笑,語氣客套又帶着疏離,“裴小将軍,好久不見。”
裴衍站在柱子旁,身姿筆挺,抿唇看了一眼甯王,好久不見?在他的印象裡,可不曾見過這位甯王殿下。
“廣平一事,聽聞中軍大将軍身負重傷,不知現下身體如何。”
裴衍聽着宮婢淅淅瀝瀝地掃雪聲,默默端視起甯王,大哥的舊識?可他從未聽大哥說起過。這甯王府的人從上到下看起來都不簡單,他颔首回道:“大哥身體已無大礙,勞甯王殿下挂心。”
話音剛落,華清宮的門便從裡面推開,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魏德海畢恭畢敬地走了出來,“陛下讓二位進去。”
“魏公公,犯人楊在清已帶到。”這時押着楊一尋的獄卒拽着拷着楊一尋的鐵鍊往前一拉,摁着她把她帶到魏德海面前,魏德海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說到:“那就一起把他帶進去吧。”
楊一尋被押着走在前面,甯王跟裴衍跟在後面,楊一尋經過他們的時候,感受到兩縷目光,她轉頭看了一眼甯王,微不可微地點了下頭,沒有什麼暗語也沒有什麼密謀,就是單純的打個招呼,但裴衍卻看在眼裡。
華清宮内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氣,皇上此時一身龍紋素衣,還未束發,倚在椅上,看似随意卻又帶着威嚴。
“你就是楊治的那個兒子?”皇上低緩的聲音從上面出傳下來。
“是……”楊一尋語氣戰戰兢兢。
皇上的目光望向楊一尋:“瞅着倒跟楊治一樣,像個能成事的。”
在皇上嘴裡聽到父親的名字,楊一尋呼吸一滞,瞬間冷汗直流,洇濕了後背。
“把頭擡起來。”
楊一尋趴跪在地上,她神經高度敏感,身體緊繃,渾身僵硬,緩慢的擡起頭,警惕地看向皇上。
“郭守敬是你殺的嗎?”
“不是。”楊一尋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不是?他們可都說你不服你當年治你父親的罪,來替你父親翻案的,要一個一個把人都殺了來替你父親償命,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