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别再來了。”楊一尋鼻尖凍得發紅,襯着她臉色越發蒼白,那雙眼裡沒有半點波瀾,顯得整個人有種妖異的美。
“我隻是想活,聽說你很厲害,竟然能活着從斷頭台下來!我一個人在宮裡很難生存下來的。”桃雨解釋道,又對楊一尋比了一個殺頭的手勢說:“而且在不知道我是不是壞人的情況下,你剛才都沒那啥了我,就說明你真的是個好人。”
”殺了你處理起來會很麻煩,而且,就算你活着,也不會對我有威脅。”楊一尋平靜地說。
桃雨忽然跳到楊一尋身邊,楊一尋擡眸注視着她,身體往旁一側與桃雨拉開距離。
“你也說了,我又威脅不到你,我隻是想找個人陪我說說話,或者我要是有一天……也有人幫我收屍的。”桃雨努努嘴說:“好吧,我來找你确實是有目的的。”
桃雨小心翼翼的觀察楊一尋的反應,發現楊一尋隻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等着她往下說,表情看不出喜怒。
“你長得好看,又很厲害,要是跟你做朋友,我有什麼事,你會幫我的。”
“不會。”楊一尋眼眸漆黑,斬釘截鐵地說。
不會有事,還是不會幫。
“你會的,因為你是好人。”
“會有人正面回答自己是好是壞嗎?”
“我呀,我是好人。”桃雨很認真的回道。
“走吧走吧,要幹活了,我就當你答應我啦。”桃雨伸手去拉楊一尋的手,跟她碰了個拳,一走一跳地往外走。
怎麼會有這麼自來熟的人,楊一尋低頭看着剛才被拉住的手。
“對了,我叫桃雨。”桃雨又叽叽喳喳地跑回來,丢下名字又跑走了。
猛獸獨行,牛羊成群。
楊一尋轉身進屋,打開懷中的卷軸,是一份名單。
屋内火盆還沒有滅,楊一尋看過名單後,随手扔進裡面,火苗跟濃煙一下竄起來。
濃煙浮在表面,火苗越燒越旺,大啟是個爛攤子,能人擅權做死局,軟紅十丈浮于表,内裡朽爛,卻都裝作看不見,人人皆知,人人不言,多得是潔身自好的人,壞就壞在這兒,不過,火是個好東西,畢竟大火一燒,有人成灰,有人涅槃。
自延昭寺離開後,又過了三日,這些天裴衍一直在恒陽城中吃喝玩樂,大有纨绔子弟的派頭。
恰逢除夕将至,恒陽城街上熱鬧非凡,人來人往的,大多人都戴上雲肩或者“鬧嚷嚷”,家家戶戶門口也都挂上了燈籠,各處都提醒着,要過年了。
裴衍坐在醉逢樓的三樓,這處位置高,視野開闊,他一隻手搭在扶手上,一隻手把玩着燈球,閑适的半靠在椅子上,往樓下看去,熙熙攘攘,好生熱鬧。
“我那侄子聽說我來見你,非讓我把這玩意兒帶給你。”季叙白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酒,感歎道:“連話都不會說呢,就知道給你帶禮物了。”
“咿咿呀呀地拉着我不放。”季舒白搖搖頭說:“抓着燈球對我比比劃劃,一猜就是要我給你,他才多大啊。”
”你那侄子聰明的很。”裴衍擱下燈球,笑着說:“還沒滿月就抓着玉佩不放。”
“還沒認識他小叔呢,倒先認識你了。”季叙白說:“那可不是一般的‘玉佩’。”
“今年過年,你們家熱鬧了。”裴衍正了正身,說:“上面怎麼說。”
“恭喜啊,我們季家好不容易有一樁喜事,上面前幾日還親自給我侄兒賜了名。”季叙白手指摩挲着酒杯,扯了個不鹹不淡的笑,說:“潑天的富貴啊。”
季叙白眼尾有顆紅痣,加上他不屑一顧的眼神,笑起來有一種妖異,讓這話平添幾分大逆不道的感覺。
裴衍盯着酒杯裡的酒,姿态随意又散漫。
無論皇帝真恭喜還是假恭喜,這可是季老太傅的第一個孫子,要是連這都容不下,誰還能輔佐皇上針砭時弊。
何況文官封爵,少之又少啊。
裴衍喝了口酒道:“也算給季家今年開了一個好頭,沖皇上的面子,往後内閣議事,要熱鬧了。”
“季家在恒陽可說不上話。”
裴衍目光看向樓下,餘光閃過一道身影,方才還端坐的身形陡然一晃,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随即掃了一眼周圍,推開窗戶,握着圍欄一躍而下。
“哎?哎!”季叙白驚訝得地看向樓下,裴衍已經四平八穩的落地,走到街上去攔人了,季叙白搖搖頭,“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