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生這麼慢,若被巡夜的瞧見了可如何是好!”
“沐浴耽誤了些時間。”
子澶欠欠身,引着陽七往貯存草料的地方去。或許因為白日裡看了一場春事,陽七跟在少年身後就有些心猿意馬。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隻是白日岐母家小郎的身子總在眼前晃,晃着晃着,就變成眼前少年滴着水的長發,和瘦削得不盈一握的腰肢了。
陽七正走神,突然感覺背後背簍裡誰踹了她一腳。一個激靈回過神,發現子澶已經跪坐在草甸上,正側着頭同她講話。
“卿近來怎麼了?聽課時總是走神。”
陽七無言,隻得抓着腦袋傻笑起來。子澶費解地瞅了她半天,瞅得她更加不好意思,便翻出背簍把十三抓出來解圍。
十三再次被迫背鍋,臉色就很不怎麼好。辛虧她天生一張面癱臉,不哭不笑的,也看不大出來。十三出現果然讓子澶轉移了注意力,他略有拘謹地望向臭着臉和他對視的小兒,半晌笑了笑。
“又長大了。”
“這丫頭每日不是吃就是睡,豬一樣的,可不見風就漲了。”陽七打着哈哈道:“說到底還是我養的好,你看村裡哪家小兒像她這般俊的?”
子澶聞言又點點頭,微笑道:“是長得俊。”
陽七聞言心裡酸溜溜的,沒好氣地踹了十三屁股一腳。“還不過去給你阿兄磕頭,要不是他求我養你,你早就被胡豺叼走啦!”
子澶欲言又止,陽七卻趁機又踹了小兒一腳。“呆頭呆腦的也不知像了誰,還不快滾過去!”
十三被連踹兩腳,就算性子再慢也不得不挪動兩下。她不情不願地回頭看了陽七一眼,搖搖晃晃地朝子澶走過去,離着三步遠跪下來,磕了一個響頭。
陽七心說這小崽子是公子澶的命根子,這樣他總該高興了吧?誰知對方非但沒像她想象的那般喜笑顔開,反而垂下眼簾,雖然眼中無淚,陽七卻有種他在哭的錯覺。
難不成我又做錯了事?
陽七懊惱地想。這貴家公子的心思可真難猜,不像村裡的小郎,高興了就笑,難過了就哭。一輩子裡那麼屁大點子事,吃飽穿暖就萬事大吉,從沒有這許多複雜心緒。可很多時候,陽七又覺得她也該像公子一樣多想想,學得多了,懂得多了,可能煩惱心事也就多了。
“之前我們講到衍王。從先民還聚族而居起,衍王一族就已經擔任部落聯盟中,最大的祭祀了。”
陽七這邊還在胡思亂想,子澶卻已經調整好心緒,恪盡職守地繼續授課。
“……傳說衍氏一族乃巫神之後,族中有大能者,引領愚昧的百姓和征戰不休的各族首領建立了古往今來第一個王國。直到現在,離衍覆滅已有一百三十餘年,衍氏王族仍舊生活在育空山上,各國諸侯皆以到育空山巫殿封禅為榮。”
“那就是說,能到育空山封禅的,定是那時候最厲害的霸主了?”
陽七并不算是個天賦秉異的學生,但對于某些事,她卻敏銳得不可思議。子澶聞言點頭道:“這麼說倒也對,這算是百多年間天下不成文的規矩了。”
“那當今天下得以封禅的,又是哪家大王?”
“是令王。”子澶神色未變,陽七卻從中聽出了隐約不喜。“令國自古強盛,相傳祖先乃初代衍王冢宰,代衍王号令諸國,令國的‘令’便來自于此。諷刺的是,當年也是她們最先起兵,推翻衍國,并将衍王族逐于育空山。若非後來諸侯不服起了内讧,保不準令國就是如今的天下共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