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面對線沒有讨一分好,人剛走向萱就炸了:“這人有毛病?什麼态度啊?我也沒說什麼吧。”
葉霏菲幾個同學不好說什麼,葉霏菲本人更是沉默不語。
“你沒針對,她也沒指名道姓,急着對号入座?”平靜的語調,諷味十足。
向萱不可置信的看向聲音的來源,周仲霄已經起身要走。
“你他媽也有病吧,我針對誰了?随便一問就戳肺管子,不是因為我問到痛處了嗎?網紅圈子本來就又亂又沒下限!”
她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熱情格外諷刺,這會兒幹脆撕破臉:“也對,你們這種男的就喜歡玩網紅呗,還愣着幹嘛,去追啊?”
周仲霄聽笑了:“這就去追。各位繼續。”說完就出水走了。
氣氛瞬間僵到了極點,向萱嘴裡嘟囔着“傻逼”。
又一道出水聲音,趙翔宇臉色這才變了,攔了鄭時珣一下:“哎,菲菲過生日呢。”
鄭時珣卻隻盯着向萱,冷聲道:“賀勳說的沒錯,你的确是一副沒教好的樣子。”
向萱臉色煞白。
……
從湯池出來的路上,周仲霄忽然想起些往事。
來江夷那年,他八歲,從骨子裡排斥這個城市。
住在外公外婆家,隻能進區域對口的小學,入學第一天就和林窈坐了同桌,她熱情的像個街道大媽,問他從哪裡來,叫什麼,爸爸媽媽幹什麼的。
他小聲回答,她偏着頭聽,大剌剌的喊:“你說是普通話嗎?”結果引起其他人注意,大家都來研究他的口音,讓他跟着說一些詞來對比,捕捉他口音的笑點。
他又羞又怒,很少再講話,尤其讨厭語文課被點起來讀課文。
最讨厭林窈,讨厭她說話不過腦子,還有她标準的口音和大嗓門。
但這份讨厭很快打破在一節尋常的體育課。
他因為被高年級勒索要錢,趁着體育課自由活動悄悄躲進廁所的最裡間悶聲大哭,然後被來男廁所捉迷藏的林窈撞了個正着。
他差點被她吓得掉進坑裡。
事情轉折的很突然,林窈替他告了老師,也很湊巧,碰上教育局開始整治校園霸淩的亂象。
林窈虎裡虎氣把事情一捅,立馬震驚了校級領導,事情一旦鬧大就等于頂風作案,當時報紙和地方電台很熱衷上這種新聞,甚至會因為他是個爹媽不在身邊的城市留守兒童而發酵愈烈。
校長親自帶着對方家長去了他家,一箱一箱的水果零食,幾乎把他的房間填滿。
外公外婆都是普通人,沒有能力來為他追究什麼,又或者他們從校長老師乃至對方家長口中理解的意思遠遠不到霸淩的程度。
校方向他保證這種事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在他身上,外公外婆告誡他不要在學校鬧大事情影響在外打工的爸爸媽媽。
最終,周仲霄在接受了對方的賠償和道歉信後選擇和解,事情平靜的壓下來。
他以為這件事很快會被所有人遺忘,但并沒有。
那天下午最後一節體育課,他一個人回到教室,看到林窈趴在桌上哭。
很離譜,小金剛居然會哭。
他皺着眉頭坐回去,生硬的問:“你怎麼了?”
哭的慘兮兮的人擡起頭,哽咽着說:“周仲霄,對不起。”
很長一段時間,周仲霄都沒懂她為什麼道歉,他因為怯懦不敢做的事,她幫他做了,應該他道謝才對。
從那天起,她開始粘着他,和他一起上下學,帶他一起課堂小組活動,體育課自由活動,周仲霄漸漸發現,她其實也不是那麼讨厭。
缺心眼而已。
在林窈的帶領下,周仲霄逐漸放開,想好好練普通話。
他最喜歡早讀課,大家放開嗓子各讀各的,鬧哄哄的讀書聲會遮蓋他蹩腳的口音。
可近水樓台,還是被林窈聽到。
聽到她噗嗤笑,他臉燒得慌,沒想到她笑着笑着,嘴裡忽然像模像樣蹦出他的家鄉話。
周仲霄很意外,操着方言問她為什麼會說。
她得意極了,繼續用他的方言回他,隻是詞彙一多,混着本地方言的别扭發音就出來了,周仲霄沒忍住,也笑她。
才知道林窈家裡是開糧油店的,那條街上有賣鋼筋的、做窗簾的、開餐館的、影碟屋、還有家打字印刷店,全都不是本地人,大家往來頻繁彼此熟悉,她從會說話開始就混迹在各種方言之間,可即便如此,她的普通話也是那麼标準,聲音還甜,和性格大相徑庭。
老師從前門走進來,他們默契的結束講話,各自開讀,周仲霄剛讀一句,就聽到她糾正他平翹舌的讀音。
他竟沒覺得難為情,很認真的把舌頭捋過來。
老師開始巡邏,顯眼包林窈兩手捏着書角,端端正正把書立起,做作、響亮卻标準的讀書聲直直的鑽進周仲霄的耳朵裡。
他也學着把書端端正正立起來,在嘈雜的早讀課堂上,将慢慢放大的聲音,疊進她的聲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