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靠進礦洞,便聽到巡邏隊伍的腳步聲,他将耳朵貼在地上,等聲音消失後才閃身而過。
新礦洞就是在廢棄礦洞的基礎上又重新挖掘的,因此相連,相較于新的礦洞,這邊巡邏的隊伍更少一些。
他一路摸索到礦工密集的地方,從角落裡撿了個裝滿礦石的背簍,戴上自己私藏的生鏽的鐵鍊,随着人群沉默的向外走。
等到了礦洞外,幾個監工混在一起吃酒,手中的馬鞭時不時拿起威脅着礦工。
蘇瞿白混入過兩次,這群礦工不是從平民百姓裡招募的,而是直接從大牢裡挑出的壯漢,腳上帶着鐐铐,長長的鎖鍊拖在地上發出悶響,他們低垂着頭,辨認不出原貌。
關内的天依舊昏暗,墨色濃雲滾滾翻動,雷霆忽閃,像是蛇信子一般時時劃破長空,雲層被攪動成漩渦狀,天光從中乍現開來。
蓦然,一道粗壯的雷霆從雲層中脫落猛地砸向地面,将天際都照亮半晌。
礦工臉上的麻木,傷疤以及犯罪所刺的罪字都赤/裸/裸的提醒着蘇瞿白,這裡就是幽州。
蘇瞿白暗中找了兩遍陳虎,卻沒見到他的身影,心中不由一沉。
這裡離大獄算不上近,如果陳虎被逮了也不大可能會壓到大獄裡,而離礦山不遠處就有一座看守所,那裡常年戒備森嚴,說不定在那。
大獄裡提出來的礦工分成了兩撥,白天黑夜分别交錯開采,蘇瞿白和陳虎混入的正是白日裡那撥,正好方便蘇瞿白夜間行事。
而且,夜間礦山這邊防守會加重,看守所那裡反倒是松散一些。
與此同時,孫家别院,一輛馬車駛入。
别院四周都安排了人看守,圍的跟個鐵桶一樣。
孫有财早早的就在院中候着,剛見馬車的一點影子,就上前搶過車夫的活兒,将缰繩窩在自己手中,一點點牽着馬匹向院子裡走。
等停了車,又親自撩開簾子,裡面坐着的真是孫家主君孫磊,他也不動,一手捧着賬本,一手端着清茶。
孫有财彎着腰不動,肥碩的身軀發酸,堅/挺着為他撩簾子。
後面随行的仆人見狀臉上閃過譏諷,誰不知道孫有财在外看着風光無限,實際上隻是孫磊養在身邊的一條狗。
孫有财是通房偷着吃藥生下來的,被孫家不喜,從小到大隻能攀附着□□經的郎君才能活下來,還活到了如今這番人模狗樣的地步。在内瞧不起他,但是在外孫有财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孫家,他們也會盡力的恭敬着,畢竟都是孫府的臉面。
孫有财自是能感受到他人的輕蔑,到他能忍,笑着裝傻充愣,安安分分的當好孫磊身邊的一條狗。
俗話說得好啊,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牆,誰玩的過誰還不一定呢。
孫磊終于動了,他放下杯盞和賬本,像是才看到孫有财一般:“哎呀,二弟你怎麼不出聲啊,等多久了。也怪我,看入迷了,你也知道,哥哥我事務多,有時候難免顧及不了太多。”
這話說的,聽不出來一點誠意,就是做個表面功夫。
孫有财立馬笑了:“我知道,郎主事情多,我等自是願意候着。”
孫磊與孫有财長的很是不一樣,五官偏柔,就是眉毛淡了些,撐不起這張臉。偏瘦,看着像一副骨頭架子,唇色也發黑,不像是個長命的。
孫磊生時不足月,終究是落了毛病,氣血不足,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病病怏怏的也活了快三十年。
平時最愛與賬本打交道,逢人便笑,嘴角都沒下去過。
孫磊扶着孫有财下車,仆從立馬将錦緞大氅給他披上,他笑着:“你瞧瞧,我這個破身子骨,讓他們這樣緊張。”
孫有财附和:“郎主身子金貴,他們這般緊張也是應該的,如果連主子的事都不能注意到,要他們有何用,不如殺了算了,直接換新的。”
孫磊不說話,反倒是身後的仆從怒瞪着他。
孫有财裝看不見,扶着孫磊去了書房,三月的天屋裡卻還生着火盆,孫有财沒待多久就熱汗直流。
反觀孫磊坐在上首,清查着近月來的賬目,手邊有熱茶,沒等涼了便有仆從添上,好一番怡然自得。
等孫有财後背汗涔涔的,粘膩的衣服緊貼皮膚時,孫磊才擡頭看他。
“聽說豐澤縣來了個新縣令?”
孫有财湊近:“是,姓梁,單名一個溫字。”
孫磊屏退仆從,“明日你約上一約,我還挺愛和這些個官員打交道的。”
“好。”
孫有财這便退下了,隻剩孫磊繼續低頭查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