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溫罕見的生出一點……懊惱。
梁溫去往正堂時,正好瞧上熱鬧。
她站在門後,看着元岐神色焦急,左右來回踱步。
王主薄看的心煩,索性拖了把椅子坐下來。
輪值的衙役被他們轟到一旁,諾大的正堂就他們兩個,誰也沒壓低嗓音,叫梁溫聽了個一清二楚。
元岐把自己繞暈了,捂着頭站在原地,長歎一聲後,恨鐵不成的開口:“你怎麼能這麼賣我呢?”
“誰?”王主薄不痛不癢的回話。
“你!”
“啊?”王主薄撓撓耳朵。
“你别跟我裝聾作啞,我還不知道你。”元岐痛苦的将頭磕在扇子上,“究竟是誰給你的信心,讓你誇下這麼大的海口?”
“你啊!”王主薄瞬間不耳背了,口齒格外清晰。
元岐瞪大了眼,指尖指向自己:“我?”
而後,不可思議的問道:“我沒聽錯吧!”
“對啊。”
“我我我……”元岐氣煞。
“當初可是你拍着胸脯,打包票說會幫我圓下來的。”元岐控訴。
王主薄摸着胡子:“我幫你圓了呀!我跟縣令說你已經将十幅畫都畫完了,我說了呀。”
“你怎麼說的,給我複述一遍。”
王主薄又撓撓耳朵,嘴裡念叨着:“哎呀,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了,你說什麼?”
元岐哂笑一聲:“不記得是吧,自有人記得。”
他朝外大喊:“牛青。”
沒回應,繼續扯着嗓子喊:“牛青——牛青——”
“牛青啊——”
牛青聞訊而來,卻在門後見到了梁溫,他低聲道:“縣令。”
梁溫嗯了一聲:“去吧,縣丞正找你呢,他若是問起什麼,你如實說就是。”
牛青點頭,大步邁出。
元岐見牛青來了,就跟兒子見到娘一般激動,他有點抱怨:“來的怎麼這麼慢。”
“離得遠了些。”牛青随意扯了個理由。
“牛青,你跟我說說,我休假那天,主薄是怎麼跟縣令說的。”
牛青不偏不倚,如實的開口:“元縣丞筆力穹勁,落筆即成,一天足矣将十幅畫畫完。”
聽到前面,元岐贊許的看了眼王主薄,但聽完他就瞪大了眼。
“什麼叫一天足矣,那可是十幅畫啊?”
王主薄垂着眸子不看他:“那個,我這還有公務沒處理呢,就先走了。”
王主薄說完便起身,路過元岐旁邊被他一把抓住,對上了元岐幽怨的目光。
“主謀,你就是主謀。”
嚯——好大的名頭。
王主薄本想反駁,對上元岐含着委屈的眼又說不出什麼。
算了,就當是他理由尋得不夠得當。
但他也沒轍,隻能将手搭在元岐的肩膀上,安慰性開口:“那就辛苦你了。”
元岐苦着臉,根本不願意接受現實。
“不行……不行不行。”元岐又開始踱步,扇子打在掌心,“不行,不能坐以待斃等着縣令想起這件事。我得尋個由頭,出去躲兩天。”
“對,現在就走。”元岐決定死道友不死貧道,他轉身對着王主薄道:“我身體有點不大舒服,先回家了,你跟縣令說我再請幾天,等養好病我再回來。”
說着,就要往外走。
王主薄朝他招手,想要攔住,卻沒趕上。
牛青是個憨厚老實的性子,但他一想到門外的身影,嘴角竟流露出玩味兒的笑。
元岐腳步快,很快掠過門口,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往旁邊看了一眼。
和一臉冷淡的梁溫對上了。
那一瞬間,元岐想要自戳雙眼,恨不得自己是個瞎的。
随後,機智的他選擇無視。
收回視線,邁開步子往外沖。
失敗了,被梁溫拽住了手腕。
梁溫嘴角洩出笑:“元縣丞,這是去哪啊?”
元岐裝傻:“縣令您也在啊,瞧我這眼神,真瞎啊。”
最後三個字格外咬牙切齒。
他眼裡轉了一圈,捂着頭,咳嗽兩聲:“縣令,我正要找您請假呢,我身體還是不太舒服,可能是上次淋了雨。”
“是嗎?”她幽幽開口,“不是因為十幅畫像的事躲我嗎?”
元岐喪着臉,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人明顯就是聽了全程,擱這兒等着他呢。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這一次,全身都濕了,栽河裡了。
梁溫心底的那點子懊惱全被這檔子事給弄沒了,愉悅的朝牛青道:“牛青,将衙裡當值的兄弟全叫過來,縣丞慷慨,要為咱們共同畫一幅。”
“是。”
王主薄想忍的,但沒忍住,肩膀抖得厲害,眼角笑出了淚花。
他走到元岐旁邊:“這次真不是不幫你。”
元岐回他個假笑。
梁溫陡然看向王主薄,他渾身打了激靈,笑不出來了。
元岐看他吃癟,反倒樂了,心底那點不自在消散的一幹二淨。
果然,别人痛苦才是自己快樂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