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了,聽見張員外被帶走,聽見他歇斯底裡的痛嚎。
真是暢快。
今日真是暢快。
上次這樣暢快還是張衷栩斬立決那日。
惡人自有惡報,像他們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劉元看着窗外,想起自己那個愛笑的妻子,溫溫柔柔的。
出事的前一天,還和他說:“今日累不累,明日我去給你送飯。”
他挽着她的腰,顧不上身上的酸痛:“不累,一點都不累。”
劉元閉上眼,一切煙消雲散。
離着大牢門口越近,身上越發生出暖意。
蘇瞿白身上不可避免的濺上了血,下颌上,脖子上,清晰可見。
牛青與他保持着距離,他離開時往裡看了眼,眼睛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再看蘇瞿白總是下意識退幾步,蘇瞿白哪裡管他,他從來都不在意别人對他的目光。
才踏出門檻,腳步便頓住了。
瘦弱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目光清正的看着他,現在有些晚了,她披上了薄一些的鬥篷,月牙白的。
他朝她走去,十幾步後嗅到身上的血腥氣便又往後退了幾步。
隔着十幾米:“不是讓你别來嗎?”
梁溫也聞到了,但她主動湊近。
蘇瞿白接着往後退去:“别過來。”
梁溫沒聽他的,将手帕遞給他:“擦擦。”
“什麼?”蘇瞿白有些愣,兩人離得近,氣息都融在一起了。
“脖子有血,下颌也有。”梁溫淡然開口。
“我看不見,你幫我擦。”蘇瞿白沉默片刻,蹬鼻子上臉。
梁溫不慣着他,直接将手帕扔他懷裡:“愛擦不擦。”
蘇瞿白接過,鼻子不自覺嗅了下,沒什麼香味兒。他揣進懷裡,随意用袖口擦拭着。
看着往前走的梁溫,提步跟上:“下次别來了,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
梁溫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可能是事關正事,讓她心生緊迫吧。
“嗯。”她直接應下。
梁溫低聲問道:“張章說什麼了?”
“回去書房等我。”蘇瞿白看着這寬敞的大道,回了句别的。
“嗯。”梁溫也意識到了這裡不是談事的好地方,隻是下意識想說些什麼。
回了院子,蘇瞿白直接跟元寶要水。
元寶氣的要死,見梁溫默許後,跺着腳走了。
梁溫回書房等。
實在無聊,心中又不平靜,她索性拿出蘇瞿白剛寫好的字拿來臨摹。
她練得時候不短,又總是照着蘇瞿白的字練,筆下的字竟有了他的影子。
無魂,但有了雛形。
等蘇瞿白帶着一身水汽進來時,她已經練完兩帖字了。
蘇瞿白發尾還在滴水,手上拿着棉布擦拭,不客氣的坐在梁溫旁邊贊道:“不錯,天賦異禀的高徒。”
“說正事。”梁溫将練好的兩帖字折起來收好。
“與劉元說的一樣,孫有财确實和張家又接觸。”
蘇瞿白将張員外說給他的話一字不落的複述給她,梁溫聽得仔細。
梁溫有些疑問:“孫有财恨他哥,和張家有什麼關系?”
蘇瞿白為她解惑:“你可能不知,孫有财在孫家的地位極低,是偏房偷着吃藥留下來的種,被孫家不恥,後來因為孫磊才保住一條命。可孫磊也沒把他當弟弟看待,孫有财就是孫磊身邊的一條狗,任打任罵。看着孫有财幫孫磊做這做那,實際上一點實權都沒有。”
梁溫覺得有意思:“這大家族可真是腌臜不堪啊。”
蘇瞿白深有體會:“孫家還算不得名門望族,隻是攀上沈巍當上了皇商才起來。正經的名門望族裡腌臜勾當數不勝數,他們才是真正的殺人不見血。”
“如此一來,孫有财倒是扳倒孫家的一個契機。”
蘇瞿白搖頭:“孫有财空有想法,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謀算。孫磊能當上孫家家主,自是孫有财敵不上的。”
“這樣說,孫有财也是個無用的了。”
“也不一定,先放放,後面自有用的到的地方。”
梁溫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索性不考慮這些。
她該考慮的,是後天送到的軍饷。
據縣衙的張良來信,軍饷最晚後天送到。
自從上次縣衙清理後,張良也被她記住了,堂鼓敲得不錯。後來接到沈巍送軍饷的來信,她就派他去探聽消息。
軍饷送達的那刻,她才是真正需要時刻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