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了,她死。
但她賭,她不會輸。
居然被逼到這個份上,梁溫在心底諷刺自己。
她調轉馬頭,兩條路中間是個小坡,能拖得一時半刻。
她也顧不上危險,雙腿夾着馬腹,手中拿着半截箭矢,一下紮進馬身。
悲凄的嘶鳴聲響徹天地,她抱緊馬脖,手中緊緊攥着缰繩,從牛青他們的圍護中沖出,越過小土坡,向着關山奔去。
“你們不是沖我來的嗎?來啊——”
呼嘯的風将她的話傳來,她猜的果然不錯。
黑衣人沒再傷人性命,隻是将人打落在地,搶奪他們的馬匹,追了上去。
關山上綠林密布,梁溫沒走開出來土路,而是一頭紮進枯枝敗葉,枝桠橫生的林中。
過了一開始的亢奮勁,馬兒的疲态就顯露出來,雖然在梁溫的驅策下還是盡力狂奔,但速度卻慢了下來。
這也是梁溫選擇密林的原因,若是走了平坦的土路,沒多久她便會被追到。
但在這裡,借着樹木遮擋身形,竟也拉開距離。
梁溫還有點慶幸,但漸漸的她就不這樣覺得了。
那群黑衣人不像是要殺她,而是玩弄一般的追趕。
也像是在完成特定的任務,将她往某一個地方趕去。
當她偏離時,他們就會上前将她往另一邊趕。
這感覺,就像是在遛狗。
梁溫的馬撐不住了,馬蹄重重一跪,她從馬背跌落。
身後的人不動了,樹木遮掩他們的身形。
梁溫踉跄的站起身,臉上露出暢快的笑來:“我怎麼不知,我有什麼值得你們這般追趕?”
無人回話,隻有雨水砸落在樹葉上的響聲。
“說話啊?”
“怎麼啞巴了。”
沒意思。
她嗤笑一聲。
她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見那群人不動,轉身向着前方走去。
她一動,後面的人就跟着動。
梁溫不管了,一步一步往前走。
身上濕透的衣袍往下滴着水,枝桠剮蹭間,衣擺便被扯個破爛。
她喘着粗氣,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她抱着臂,手指卻在腹前摩挲着,待摸到一塊硬物,心下才稍稍安定。
山上的夜實在寂寥,蟲鳴伴着寒風,侵蝕着她。
她的步子再慢,也漸漸走出密林。
眼前開闊起來,但她的路卻被堵住了。
密林的盡頭是一道天塹,百丈來高的山崖聳立着,一眼望不到底,除了漆黑再也看不見别的。
她頓頓的立在崖邊,聽着身後漸近的腳步聲。
是腳步聲,黑衣人不知何時下了馬,一點一點走近她。
他們圍成一圈,與梁溫對峙着。
“你們想幹嘛?”
沒人回話。
梁溫為了緩緩力氣,坐在了一塊石頭上。
“不殺我嗎?”
她又問。
又無人回話。
“那你們的目的呢?”
這次沒等他們,梁溫便接着道:“不為軍饷,不為殺人。”
她面露諷意:“難倒你們隻是為了請我過來賞賞景嗎?”
“我看過了,說實話,不大喜歡。”
還是不說話,一群木頭一樣的人。
梁溫以為他們會這樣一直對峙着,誰都不動。
她猜不出他們的目的。
來的蹊跷。
梁溫不是沒想過他們是沈巍派來的,若是殺人,豐澤縣的地界動手不是更好嗎?還能抹清嫌疑。
若是考驗,那他們未免太過了,且死的人大多數是徐光啟的下屬。
沈巍與徐光啟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了她就撕破臉,不至于。
沈巍沒有那麼蠢。
所以,她想不通。
突如其來的一道哨鳴,黑衣人動了。
他們齊齊将梁溫逼至崖邊,隻是那裡的位置特殊,處在山崖最邊上。
泥土也格外濕滑。
梁溫向下望了一眼,深淵無根。
梁溫墜落前看到一道身影,她瞳孔猛地一縮。
那個人在對她笑,好像又說了什麼,但梁溫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