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梁老夫人怎麼說,梁溫就是執擰着要将她帶走。
梁老夫人甩下她的手,一個巴掌重重的扇了上去,梁溫被打偏了頭,眼尾殷紅。
“瘋夠了嗎?清醒了嗎?”
“怎麼?你是想搭上我們祖孫倆兒的命嗎?”
“梁溫,沈巍不會動我的,當年你父親救過他,他再怎麼絕情,也不會動我。且我活着對他更有用處,你放心吧。”
蘇瞿白皺眉攙扶着她,卻還是沒說什麼。
劉嬷嬷心疼的往前走了兩步,但這是他們祖孫倆兒的事,他們摻和不得。
梁老夫人藏住顫抖的手:“還記得我第一次和你下棋時說過的話嗎?”
“梁溫,别因為别人把自己困住了。不論用什麼法子,殺出去,為自己殺出一條路來。”
梁老夫人背過身去:“以往二十年是我給你謀的路,今後你的路,自己來走。”
梁溫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顆心被掰開了揉碎了。
殺出一條路來,何其艱難。
她怎麼就護不住呢?
她能嗎?
将自己問住了,梁溫愣在原地。
梁老夫人也靜下來,火光映出這位老夫人不再年輕的面龐,眼角有着濕濡的淚,但未讓任何人瞧見。
“梁溫,這一次,祖母來做你的退路。”
梁溫聽完渾身一震,死死看向那個身影。
退路,第一次有人說要當她的退路。
好一個退路。
這句話一出,将梁溫所有的話都堵住了。
梁老夫人什麼都知道,隻是她不說。
氣氛僵硬,凝固住了。
在這一刻,她痛恨自己的無能。
她抹了把淚,強壓下情緒,不再犯軸。
梁溫拿開蘇瞿白扶着她的手,不顧腿上的傷,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孫兒來日接祖母。”
蘇瞿白将她扶起,梁溫重新杵上柺。
向外走到一半,梁溫突然轉頭:“祖母,您說過的,您隻有我了,我也隻有你了。您得活着,長命百歲的活着。”
梁老夫人沒回頭:“去吧。”
“您答應我。”梁溫執着的要着一句承諾。
梁老夫人轉身:“祖母會好好的,等着你加官進爵來接我。”
“好。”
好半晌兒,梁溫才從嗓子裡卡出一句來。
“蘇家小子,照顧好她。”梁老夫人對着蘇瞿白的身影道。
“您認得我?”蘇瞿白從未在兩老夫人面前露過面。
梁老夫人溫聲開口:“我認得你父親,還認得你那把刀。”
蘇瞿白看向腰間挂着的玄色長刀,這把刀是他父親給他的。
“我會的。”蘇瞿白承諾。
兩人就這樣走了,還是元寶為他們引的路。
梁老夫人渾濁的眼瞬間濕潤了:“她長大了。”
劉嬷嬷趕忙扶住她:“是,郎主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稚童了。”
“不,她……”梁老夫人落寞的坐下:“算了,終究不是她了。”
“當年是我做錯了。”
梁老夫人屏退了劉嬷嬷,獨自一人走至屏風後,跪下撥弄着佛珠。
她的上首供奉着一尊木佛像,佛像下方,則是供了四樽牌位。
香已經燃盡了,桌案上徒留香灰,空氣中還泛着濃重的檀香味兒。
梁老夫人跪坐着,像是虔誠的信徒。
縣衙的火終究是被撲滅了,這火哪兒都沒燒到,隻是将官差們的住所燒了個一幹二淨。
孫磊再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趕來了,看着眼前的餘燼,一臉怒意的看着元岐:“你在鬧什麼?”
“我沒鬧啊,這火又不是我點的。”元岐被孫磊的人圍起來,絲毫不慌亂。
“唉,兄弟們都被攔住,心中不免有點怨氣,怨氣一上來就容易馬虎。這也不是他們想看到的,畢竟縣衙是他們另外一個家,斷然沒有道理燒了自己的家,這不是瘋了嘛。”元岐嬉皮笑臉,絲毫不懼他。
畢竟孫磊隻是個商人,而他們是正兒八經的官差。
孫磊蓦然一笑:“我是管不了你,但是沈節度使想不想管你我就不知道了。”
元岐甩開扇子:“哦。”
孫磊不想再看到他,轉身回了馬車。
元岐收斂了笑意,看着他離去。
拿沈巍壓他,他賤命一條,有什麼好怕的。
人啊,有時候真是得認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