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竟覺得鼻尖真有食物的香氣,他睜開眼,發黃的饅頭出現在他眼前。
元岐坐起身,舔了舔起皮的唇,讪讪問道:“哪來的?”
“我用藥和别人換的。”地牢常年濕潮,加上進來的人大多都經曆過酷刑,身上早就有陳年不好的傷了。
元岐是真心佩服她了:“你的藥還随身攜帶啊?”
“醫者習性罷了,也就幾瓶,都換出去了。”柳薇示意地上盛着水的破碗,幾瓶藥換來一口水和一個幹硬的饅頭,真是最不對等的交易了。
元岐沒接:“你自己用吧,反正我身上有毒,早死晚死都是死。”
柳薇掰了一半給他:“沒毒,早解了。你跟在我身邊第二年中秋節時,我便将解藥混在你吃食裡了。”
元岐一聽,也沒什麼力氣跟她掰饬:“之後那幾年你都是在詐我啊,早知道我就跑了,省的擱這兒跟你玩命。”
元岐直接接過那半個饅頭啃起來,柳薇笑了一下:“就是詐你啊。”
“算了,看在這饅頭的份上,不跟你計較。”
元岐和柳薇将吃食一分為二,饅頭一人一半,水也一人一半。
就在兩人用完後,地牢外傳來響動,柳薇就那麼打眼一瞧,有些發愣。
是衛雲颍。
衛雲颍身子依舊不大好,地牢的空氣中彌漫着灰塵,她悶悶的咳着,崔嬷嬷心疼的為她拍着身子。
“嬷嬷,你先下去吧。”
崔嬷嬷有些躊躇,最終還是出去了。
柳薇站起身來,上前兩步:“你不該來的。”
衛雲颍覺得這話有些好笑:“自身都大難臨頭了,你竟然還關心我。”
柳薇不說話了,她本來也不是個話多的。
“我來隻是想問你一句,接近我就是為了利用我是嗎?”
柳薇不屑說假話:“一開始是。”
衛雲颍又問道:“後來呢?”
柳薇又不說話了,衛雲颍這回沒問了。
“為什麼?”衛雲颍想不明白,往日她待柳薇如同親妹,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懷疑。
柳薇依舊沉默。
衛雲颍自嘲道:“也是,現在的我對你來說沒了利用價值,你自是不想理我。”
話落,她又悶悶的咳起來,帕子捂着鼻,緩了好一會兒。
“沒有。您若是想知道一切大可以去問沈巍,但我想,您既然來了,想必也知道了吧。”
“你這步棋走的不好。”衛雲颍面色柔,即使冷着臉也不見多少怒意:“你應該連着我一塊報複,或者下藥将我和沈巍直接毒死才是。”
柳薇哪裡沒想過,不過她想要的不是這個,她要的是沈巍身敗名裂的死去,她要沈巍付出應有的代價。
毒死他,太便宜他了。
“地牢髒污,下次别來了。”柳薇張口就是轟人。
其實她和衛雲颍挺像的,都是孤苦之人。隻不過,衛雲颍身邊還有無條件愛她的沈巍,而她隻有她自己。
“确實不會再來了,我想要的都問到了。”柳薇其實沒回她什麼,她也沒問什麼,但是柳薇的沉默就說明了一切。
衛雲颍其實沒那麼難受,這遠不如她喪兄喪子之痛。
直到,柳薇從懷中掏出一張藥方來:“這是之前為你新配的藥方子,本想給你卻沒來得及。你拿着吧,自己的身子自己得負責。”
衛雲颍接過,一眼沒看,攥成一團。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柳薇并沒有那樣覺得:“不,我隻是覺得你可以對自己好點。”
衛雲颍終是沒有将手中的藥方扔掉,沉默的轉身離去。
剛出地牢時,對着門口守着的人道:“給柳薇和元岐放膳,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的意思。”
衛雲颍這次徹底走了。
地牢裡,柳薇坐了回去。
一直當聾子瞎子的元岐嘟囔了一句:“你還真是多情啊。”
柳薇聽見了,暗自笑了一下。
隻是她們太像了。
沈巍在她這裡被判了斬立決,但衛雲颍又沒什麼錯。
她無罪,她也無罪。
有罪的到底是誰,柳薇也分不清楚了。
可能,站在各自的立場上,他們誰都沒錯。
如果非要找出禍源,那大概是這個世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