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譽猶豫地點點頭,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查驗的繩索磨痕到底是什麼樣的了。
“假如當真有第三人,你覺得會是誰?”
“從周銘清屍檢結果分析,此人應當身強力壯,能夠一刀斃命。”
“縱使季秀英并非弱女子,我不認為她有這樣的力氣将一成年男子瞬間殺害。”
“可又有誰,對周銘清和季秀英懷有着如此大的恨意呢?”
“杜凱?”柳鳳腦子裡閃過一個身影,他滿臉淚痕,被衙役從周銘清家攙扶了出來。
“杜大夫?不可能。杜大夫醫者仁心,隻會救人怎可能殺人?”薛譽想也沒想便否決了柳鳳的推測。
“誰能忍受自己的枕邊人給自己戴綠帽子呢?”
“可他有不在場的證明,那個葉娘子,幾乎一整晚都與他在一起。”
“那又如何?不在場證明可以僞造,誰知曉葉娘子有沒有被杜凱脅迫呢?”
“若能從杜凱身上找到疑點,便能破解。”
柳鳳越說越興奮,她抓起薛譽的手腕往屋外走。
“不是要給我抓安神的湯藥嗎?走!咱們再去一趟吉祥醫館!”
薛譽不斷掙紮,“不不不,不是的。”
“什麼不是的?你說過要給我抓藥的!”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事兒。”
“哦,你說杜凱是吧?我覺得就是他,我必須去會一會他。”
當柳鳳的手放在門栓上時,薛譽情急之下将柳鳳一把扯到懷裡,“不是往這兒走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是怎麼進來的?”
柳鳳愣住,門外腳步聲漸近……
“你不早說!”
“……我不是說了嗎?!不是的!”
“什麼是不是的啊?你以後說話能不能完整一點??!”
二人一路壓着聲音争吵,終于在門外看守之人進屋前,溜走了。
*
吉祥醫館外,柳鳳看着緊閉的大門,又看了眼有些不悅的薛譽,咽了咽口水。
“都和你說了這幾日吉祥醫館定不會開門,你偏不信。”
“那……我不是想碰碰運氣嗎?沒想到運氣不太好。大不了去杜凱家一趟嘛。”
“季娘子剛死,杜大夫怎麼可能有心情開……”
話音未落,隻聽吱吱呀呀的聲音,眼前的木闆門,被一塊塊搬開。
吉祥醫館開了,開門的是葉瑩。
隻見杜凱眼下青黑,病恹恹地坐在裡頭。他雙目紅腫,一看就是又哭過了。
即便他了無生氣,但柳鳳卻從這樣的疲憊感中品出了一絲味道。
确實是個美男子。
柳鳳第一個沖了進去,握着杜凱的雙手說道:“杜大夫真是醫者仁心,家中遭此變故,還不忘治病救人。”
說罷,低頭抹淚,偷偷看杜凱的雙手甲縫。
指緣幹淨平滑,并無異物。
也是,就算真的是杜凱,都過去幾日了,甲縫裡的東西早就沒了。
杜凱才見過柳鳳和薛譽,他愣了幾息,轉頭朝薛譽問道:“薛仵作……可是我娘子的案子……”
薛譽擺擺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紙,“薛某此番來是為私事。這是一貼安神的藥方,勞煩杜大夫幫忙抓藥。”
杜凱接過藥方,愣了愣,“這是我娘子開的藥方?”
柳鳳一把奪過藥方,将薛譽按坐下來,“沒錯。你再幫忙搭搭脈,薛仵作近日夜間多夢、盜汗,想是這方子得調整一二。”
杜凱點點頭,凝神搭脈,過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搖搖頭。
“杜大夫,這是什麼意思?薛仵作時日無多?”
薛譽瞪了柳鳳一眼,他知曉柳鳳的意圖,所以什麼都不敢說。
杜凱說道:“柳公子誤會了。隻是薛仵作這身子,是該好好調養調養了。薛仵作若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興許會好一些。否則夜夜折磨你,就是壯漢,也總有一天要倒下的。”
夜夜折磨?心事?
這大半年來的相處,柳鳳隻知曉薛譽并非璞縣人,至于他究竟是誰,來自哪裡,柳鳳從未深究過。
難道他與我一樣,藏着秘密?
“我再給你加幾味藥材吧。”杜凱的話打斷了柳鳳的思緒。
“诶!那就勞煩杜大夫了。”
靜候了一會兒,藥方拿來,柳鳳細看,字迹與季秀英的大不相同。
難道不是他……
眼見着快要到正午時分了,華岩縣李縣尉應該快到縣衙了。
不管怎麼樣,先想辦法溜進縣衙,找機會細細查看一番季秀英的屍體,興許能有什麼新的發現。
柳鳳心中已然有了計劃,“我去一趟縣衙,你先回去吧。”
“你去縣衙幹什麼?難不成想溜進去查看屍體?”薛譽猜得八九不離十。
可柳鳳不回答。
“你還沒死心嗎?此案雖然有疑點,可那封信千真萬确是季秀英的筆迹。”
“是否檢驗季秀英的屍體,複驗官自然有自己判斷,你何必去淌這趟渾水?”
柳鳳停下腳步,“薛譽,這就是你所謂的隻救死人嗎?這麼多疑點你可以視而不見但我不行。我絕不會讓任何一個死者死得不明不白,你先回去吧。”
說罷,柳鳳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留下薛譽駐足在原地。
是啊,為死者發聲,不就是仵作應當做的事情嗎?
如何能因為害怕自己的真實身份被發現而放任真相不管呢?
這樣苟活在世又有什麼意義?
柳鳳趕到縣衙,正猶豫着如何混進去時,身後有幾人的腳步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