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鳳借着外頭照進來的微弱天光,看着眼前面帶淺笑的薛譽,他眼中點點星光,煞是好看。
若不是這場合不對,她甚至想湊上去吻一吻他柔軟的唇瓣。
“柳鳳?”薛譽出聲将她從羞人的思緒中拉扯出。
柳鳳輕咳兩聲,暗道幸虧獄中昏暗,沒讓薛譽看見自己莫名紅了的臉。
“看什麼?看我看得如此出神。若是想看,等會兒回府上,讓你看個夠。”
“呸!不要臉,誰看你了!幹活幹活!”柳鳳推了推薛譽,朝屍體走去。
她在屍體旁蹲下,雙手合十,喃喃道:“死者為大,方才并非故意為之,有所叨擾,還請見諒。”
在死者面前談情說愛,總是有失體統,以後這種事兒,再做不得了。柳鳳心裡暗暗發誓。
王大力身着灰白中衣,仰面躺在牢房地上。
從外頭看,被地上鋪着的草垛子遮擋了大半,因而不仔細瞧,很難發現裡頭有人。
他身上的中衣已然被鮮血染紅,身下也是暗紅一片,已經幹涸,似乎死了沒多久。
“獄中空間封閉,但凡一點微弱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若是有打鬥聲,陳铮不可能聽不見。”
薛譽蹲下身,将王大力身上的衣物剝除。他去找了些清水,将身上的髒污血迹沖幹淨,露出傷口。
刀口隻有一處,便在心髒處,若是當時王大力還有意識,必定呼救。假設陳铮說的是真的,并未聽到任何聲響,那兇手便是一刀斃命。
“死者雙眼瞳孔死前急速散大,說明遭受了驚吓。四肢沒有太多抵抗的動作,許是不備時便被人殺害。”
柳鳳認真聽着,思索道:“王大力身形魁梧,又是獄吏,自然有些身手。能趁其不備,将其一刀斃命,又讓他死前如此驚恐,究竟會是何人?”
“我猜是熟絡之人。”薛譽回答。
正說着,方才那胥吏将薛譽的背箱拿來了。
經過一番驗證,可以明确,王大力的緻命傷便是胸口那一刀。
刀便是普通的短刀。
至于死亡時間,推斷為正午前後半個時辰,無法确定究竟是行刑後,還是行刑前。
柳鳳覺得此次的案子頗為蹊跷和棘手。
先是被行刑之人在衆目睽睽、沒有密道的情況下消失不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再是行刑之人被發現死于獄中。
兇手究竟用了怎樣的障眼法?
正想着,季盛銘和陳铮終于來了。
柳鳳将二人請到州衙議事廳中,細細問了一番。
“柳推司,可有什麼頭緒了?”季盛銘有些迫不及待。
此事于他而言關系甚大,若是找不到兇手,管營也别想做了。
“尚無。我有一些重要的問題想要問問二位。”
“請說,必知無不言。”
柳鳳先問了陳铮。
“經薛仵作驗屍,王大力死于今日正午時分前後半個時辰。這個時間段,陳铮,你在做什麼?”
陳铮想了想,“我剛到州院獄,準備和劉兵交接一下工作。”
“劉兵?”
“不錯。昨日是他值守,加之今兒他和王大力要給牛利民行刑,一早便要在獄中做準備,他便讓我晚些再來,少了我半天值守,我豈不是樂意?”
“你來時獄中是什麼情況?牛利民已經準備好要走了嗎?”
陳铮搖搖頭,“尚未。我比約定的時間稍稍來得早了些,劉兵和王大力正在獄中,準備給牛利民帶上鐐铐。我經過時,與他二人打了個招呼。劉兵出來與我說了兩句話,那牛利民死到臨頭還嘴硬,罵我不得好死,被王大力給揍了兩下。”
“牛利民罵你?”柳鳳看了看季盛銘。
果然,季盛銘也一臉驚訝看向陳铮,“你确定罵你的是牛利民?”
“千真萬确。此人自打來了這兒,話也不多,但聲音我還是記得的。我也是覺得奇怪,這牛利民半天憋不出一個屁的人,居然在死前有了膽量罵人?興許是知曉自己沒多少時間了,反正慫也是一死,豁出去也是一死。”
柳鳳搖搖頭,行刑時見到的牛利民看起來虛弱疲軟,他的情緒未免起伏太大。
柳鳳又問了幾個問題,依舊毫無頭緒。
她腦子裡的線索散亂,揉成了一團髒亂無章的毛線球,找不到起點和終點。
薛譽見她狀态不太好,便與陳铮和季盛銘告辭,帶着柳鳳先離開了。
剛往知州府走了沒兩步,柳鳳便停下腳步。
“怎麼不走了?”薛譽問道。
“你先回去吧,我想去牛利民的住處看看。”
“你懷疑他會躲在自己家中?”
“嗯,也是其中一方面的考慮吧。另外,我對此人有些好奇,走訪些街坊,說不定會有新的線索。”
“也好,我也沒别的事兒,便同你一塊去吧。”
二人行至牛利民曾經的住所處,大門被貼上了白色的封條,周圍幾裡已經無人敢居住,都空置着,一來覺得害怕,二來嫌晦氣,因此這裡更加寂靜可怖。
封條完好無損,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院子裡常年無人打掃,一地的落葉。
看起來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
院子裡有一口井,井裡井水清澈,想必這口井便是牛利民存放妻子頭顱的地方吧?
推開屋門,一股腐臭味撲面而來。
雖然屍體已經清理了,可滲入地面牆面縫隙處的血漬和腐肉,永遠留在了這兒。
牛利民的屋子裡什麼也沒發現,不過就是一個陳年舊案的案發現場。
柳鳳歎了一口氣,“這裡的街坊都搬走了,一時半會兒也不知搬去了哪兒,都不知道去哪裡問。”
“還有一個地方,興許能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