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罪書上清清楚楚記載了馮安犯下的所有罪行。
包括當年血洗薛家案,溫甯失蹤案,和此次溫甯被殺案。
但馮安在認罪書上稱,都是自己幹的。
隻是這作案的動機,并非如薛得信所說,背後有人指使。
馮安稱,自己為山匪頭領,這些案子都是自己帶領弟兄們幹的,主打一個随心所欲。
當年因為薛龐家小兒子玩蹴鞠攔了他的路,他這人睚眦必報,很快便糾集弟兄血洗了薛家。
後來船隻駛入鄱陽湖界内,見到了那場湖上的打鬥,他藏了起來,待大局已定才偷偷從船艙中出來,本想将商船中的金銀珠寶占為己有,卻發現都是假的。
一氣之下,見還有個長得唇紅齒白的俊俏活人,又手無縛雞之力,便連同那艘劫富濟貧的船隻,一同綁了去。
這些年,船隻和溫甯被他藏匿在深山中,而他利用溫甯的騙術,斂了不少錢财。
至于為什麼如今又将溫甯殺了,将船隻放回鄱陽湖,是因為新帝厭惡方士,導緻他這一兩年已經騙不到錢财了。
溫甯留着無用,搞不好還是個隐患,不如殺了他。
三個案子的作案手法和當時的情狀描述得很具體詳細,與探查的結果吻合,一看就知道,确實是他幹的,至少也是親曆者。
隻是馮安将主謀的罪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認罪書中一個字都沒有提及薛得信說到的那個背後的“主子”,柳鳳覺得不對勁。
很快,薛譽也趕到了。
他疾步走來,遠遠看到馮安的屍體後,踉跄了兩步。
“這……”黃尋江察覺到了薛譽的不對勁。
“病還沒好嗎?那就别逞強,換個仵作來。”
黃尋江隻當薛譽昨日生病還未好透,加之馮安确實長得滲人,有些害怕。
柳鳳急忙迎上去,将薛譽扶穩,小聲問道:“是他嗎?”
“嗯。”
一個字,薛譽仿佛用盡了畢生的氣力。
就是這張臉,即使變成了白骨,薛譽大約也會一眼認出。
就是這個人,面帶喜色将手中利劍刺向小娘。
就是這個人。
“你可以嗎?”
薛譽深吸了幾口氣,“我可以。”
“我在呢。你若是受不住,随時可以喊停。”
柳鳳将薛譽慢慢扶至屍體旁,笑笑對黃尋江解釋道:“病去如抽絲,但是不影響咱薛仵作驗屍。”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勞煩黃提刑再叫個仵作來替補。”
黃尋江點點頭。
柳鳳将方才大緻檢查了一番的屍體與薛譽說了說,又将認罪書遞給薛譽。
“真的是他……”
柳鳳小聲道:“這……經過……可有出入?”
讓薛譽看一遍認罪書中滅門案的描述,等同于讓他再回憶一遍當年的可怖情形。
她知道這很殘忍,卻又不得不為之。
“一模一樣。”
确認再三,薛譽依舊堅持自己驗屍。
馮安的身上大大小小劍傷不少,基本都是昨夜形成的。
最深的當屬腹部一劍。
奇怪的是,腿彎處那道傷口,被人處理過,包紮了傷口。
但腹部的傷,卻并未處理。
他究竟是如何墜入湖中的?
是傷口太多導緻體力不支,加上夜路太黑不小心墜了湖?
可若是在渾身是傷的情況下,走至湖邊,沿路應當是有血迹的。
但是湖邊很幹淨,什麼也沒有。
“會不會是被人滅口了丢進湖裡的?”
薛譽搖搖頭,“馮安的鼻腔裡有湖中的泥沙和水草。若是剖屍,器官和肺中應當也有。他雙手指甲縫中亦有泥沙,應當投入湖中還是活着的,掙紮了幾番最終還是沉了下去,活活被溺死了。”
“那就是活着被丢了下去?”柳鳳思索,“可馮安這體型,若是活着,誰能鉗制得了他,還能一路帶到湖邊?”
“或許失血過多昏迷了?或許被綁着手腳?或許被下了藥?”
“他身上大的創口也就腿彎處和腹部。腿部的已經包紮,腹部傷口雖深,但他的體格,要達到失血過多昏迷的程度,難。”
“手腳未驗出有捆綁痕迹。銀針也未檢測出毒物。”
正檢驗着,昨日的暗衛頭領也趕來了。
他看了看寫好的驗屍格目,又繞着馮安的屍體轉了兩圈。
嘶了半天。
“有話快說,嘶嘶嘶的,吐信子嗎?”黃尋江皺了皺眉。
那暗衛有些發虛看了看黃尋江,“啟禀大人,我們昨晚追殺馮安時,與他勢均力敵,好像……好像沒有砍中他這麼多刀。這腹部……”
黃尋江眯着眼,一步步朝暗衛走去,“勢均力敵?沒有砍中?”
“大……大……大人,此人陰險狡詐功夫了得……他……他……我……”
“功夫了得?”
“我看你們明日都别來了!暗衛暗衛,怎得一個個連個山匪都打不過?!!!”
柳鳳抽了抽臉頰,抹了一把噴在臉上的口水。
雖然确實武力有待加強,但這馮安可不是什麼山匪啊……
認罪書上哪能全信。
可是……這是重點嗎?
若真如暗衛所言,馮安身上的傷除了暗衛的手筆,還有其餘新傷口,那就說明昨夜他逃走後,見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