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院裡的下人,能在沈君華書房中服侍的少之又少,除了她貼身侍女信芳之外,也就隻有雲青會時常被叫去伺候筆墨。原因也很簡單,這女尊世界裡的哥兒們都甚少讀書,為人奴仆的更是大字不識的多。叫他們來書房伺候,想讓他們替自己從書架上取本書過來,念出名字來他們也找不到,所以沈君華很少使喚小厮在書房侍奉。
雲深來了之後,情況發生了一些轉變,她既想要打磨這塊璞玉,自然少不了讓他多方曆練,學習各類事務,所以最近她時常喚雲深到書房來研墨遞筆。
沈君華臨了一幅《快雪時晴貼》,把狼毫筆擱在筆山上,突然轉頭問一旁站着的雲深道:“你認識字嗎?”
雲深搖了搖頭,莊戶人家的孩子有幾個會讀書寫字的,别說他一個男兒身了,就是女君也沒錢供她上學堂啊!
“一個字也不認得嗎?”
雲深難為情地點點頭,一雙炯炯有神的星眸黯然了許多,垂下的雙手絞動起來,糾結地想:大小姐是不是嫌我沒文化啊?
沈君華看着雲深低頭為難的樣子,活像隻可憐巴巴的小狗似的,心中一時充滿了無限的憐愛之情。
“沒學過正好,湊近些,主子教你。”
“那敢情好。”雲深黯然的眸光瞬間亮起,立馬湊到了沈君華的身邊,一副好學生的乖巧模樣。
沈君華重新拿起筆來,撓了撓頭。
教個什麼字好呢?她還真沒有當老師的經驗,尤其是教一個零基礎的學生。
“有了!”
沈君華靈機一動,提筆揮毫刷刷寫下兩個大字,開口解釋說:“這兩個字是雲深,就是你名字裡的那兩個字。”
“雲深——”雲深跟着輕聲重複了一遍,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撫摸那承載着他名字的紙張,“原來我的名字是這樣寫的,筆畫道道怪多的,看着好難。”
沈君華寫得太快了,行雲流水幾筆就完事兒了,他都沒來得及看清她的動作呢,兩個字就落在了紙上。
“是有點兒難。”繁體的“雲”字結構複雜、筆畫繁多,對初學者來說簡直是地獄難度。
“那我再寫别的字給你學。”說着便打算提筆在“雲深”二字旁邊的空白地方,起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可她才寫完一個“沈”字,雲深就“呀!”的一聲打斷了她。
“這個字我認識,是沈。”雲深挺胸擡頭,一臉驕傲地叫出了沈君華剛寫的字。
沈君華:“小騙子,才說不識字,怎麼你卻認識這個字呢?”
“因為府裡到處都是這個字啊,燈籠上、牌匾上、貼紙上到處都能看到這個字,所以我就記住了,這個是沈府的沈字。”雲深笑了,一臉狡黠,說的頭頭是道的。
“你啊你,想不到你還有幾分小聰明。”沈君華接着将剩下的兩個字寫完,很快她的名字就在雲深名字旁并肩出現了。
雲深伸出食指來隔空點了點,沈開頭的三個字,一定是大小姐的名字。“原來大小姐把自己的名字也寫上了。”
“是啊,這三個字是我的名字,沈、君、華。”
雲深癟了嘴,方才猜對“沈”字的興奮勁兒過去了,他又犯了難,“大小姐的名字看起來,也很難的樣子。”
“不難,你天資聰穎,慢慢學一定能學會的。”沈君華抽開最上面寫了字的紙,提筆道:“我再演示一遍,這次我會放慢動作,你認真地看。”
“先來寫最常見的沈字,這個字的左半邊是偏旁,叫‘三點水’,我們首先要點上一個點,然後……”
沈君華耐心地做起了雲深的啟蒙老師,雲深則站在她身後彎着腰,一雙眼睛緊盯着她的筆尖,全神貫注地學習着。
雲青一向将伺候筆墨當作自己獨享的殊榮,怎會眼睜睜看着他人染指。所以一看雲深又去書房伺候了,就按捺不住找個借口進來。他端着水盆抹布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親密的教學畫面,他心下猛然一跳,差點兒沒把水盆摔了。
“大小姐,奴才看書房許多地方久未清掃,落了許多灰塵,就想着來清理一番。”
“嗯。”沈君華頭也不擡,看都不看他,一心在教寫字上。
雲青用力地攥緊了水盆,指節都用力到發白了,他來到博古架後面,将水盆放下準備用抹布擦拭上頭的擺件。平常打掃要先用雞毛撣子掃一遍浮灰的,但現在主子就在前頭坐着,掃灰難免會嗆到主子,他隻好用濕抹布直接擦拭。
沈君華的吃穿用度,房裡的一應器皿擺件都是上好的,這博古架上的古玩花瓶更是各個價值不菲。雲青一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瓶子,一邊忍不住想:雲鴻就是因為摔碎了這樣的寶貝,所以才被趕出去的嘛,要是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