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皇宮設宴,皇城守備比往日更加森嚴。
裴昭身為禁衛軍指揮使,今夜同樣要帶隊巡邏。
這會兒正直換哨之時,等交接完,他還需要前去赴宴,向身為太後的姑母請安。
宮内歌舞升平,漆黑的皇宮邊緣顯得愈發蕭瑟,他望着宮外陷入沉思。
“指揮使怎麼又在發愣?”
“莫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才這般憂心?”
“今日太後娘娘生辰,能有什麼大事。我看啊,裴指使倒像是……”
“像什麼?”
那士兵嘿笑一聲,繼續說:“……倒像是思春了。”
這幾個等着換哨的士兵嘩然,又不知是誰先帶的頭抽了口氣,集體噤聲。
隻見裴指使就站在他們身後,把所有話都聽進去。
那開玩笑的士兵立馬挺直了身:“指揮使!屬下有錯,自認受罰!”
裴昭的目光并未看他,眉頭松了緊,緊了又松。終于開口:“我有事先行離開,交接期間不得玩忽職守。”
話落,人已消失于黑夜中。
與此同時,蘇眠獨自坐于窗前,一頁頁翻着話本,心不在焉,眼神都不知道瞅着哪兒的。
一顆小石子飛進來,砸在她的話本上。
她擡眸看向窗外,隻見紅衣少年郎坐在牆頭,黑色的靴子踩在牆檐,另一條長腿半搭着,手中還有一顆沒來得及抛出去的石子。
見她看過來,裴昭使着眼色,朝她擠眉弄眼。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好一會兒,蘇眠啟唇,聲音嬌脆:“你這登徒子,來這……唔……”
話說一半,裴昭已經飛身閃進屋,捂住了她的嘴。
“你先别叫人,我有事找你。”他壓低了聲線,炙熱的鼻息打在她的耳後。
他苦想數日,他身為禁衛軍指揮使,骠騎大将軍之子,家風不允許他耍手段去為難一個女子。
即使蘇眠比一般女子刁蠻了些,任性了些,還惡毒了一點,但他不能任由事情再錯下去。
他要帶蘇眠去見蘇尚書!
至于江明月的威脅,他本就是不懼的。且江明月本性不壞,還是譽王真正的救命恩人,譽王定然不會棄之不管,再不濟有他幫忙安頓她。隻要他将事情同譽王和蘇尚書說清楚,悄悄将兩人換回來,定不會出錯的,他也能安心。
蘇眠又用胳膊肘推他,眨巴着眼示意他松手。
裴昭一松手,卻被蘇眠抓住手狠狠咬了一口。
他吃痛地捂住手腕,咬牙道:“你是狗嗎?每次都咬人?”
蘇眠呸呸了幾下,玉白的手指用力擦了擦紅唇,斜眼看他:“誰叫你每次都強迫人的。你來王府做什麼?就不怕本姑娘嬌縱狠辣,直接殺了你?”
蘇眠這是在拿前幾日裴昭的話來刺他,可裴昭居然沒有回嘴,而是冷不丁來了一句:
“我今日找你,是想帶你出去逛逛。”
他沒準備同蘇眠直說目的,以蘇眠的性子,不僅不會信他,還會直接叫人将他趕出去。
“出去逛?”
蘇眠愣了一下,封懷瑾赴宴沒理由帶上她。留她一人在府上,正心煩着,于是點頭。
她的脾氣不好,可心情好時,笑起來整個人卻顯得嬌憨乖巧。
裴昭攔住往外走的蘇眠,丢去一張面紗。
“你戴上這個。”
蘇眠捏着薄面紗,不滿地皺眉:“我才不戴。”
裴昭:“你戴上這個,我好帶你去皇宮。”
蘇眠琥珀般的眼珠子轉了轉,柳眉倒豎:“你當我是傻子?擅闖皇宮可是死罪。原來你是想害死我!”
“你就不想親眼見見,尚書府千金當真如傳言一般,樣貌像極了你嗎?”
蘇眠将輕紗扔還給他:“不想見,不去了。”
“我聽說這次進宮賀壽的,除了尚書千金,還有各個世家大小姐。也不知譽王殿下可有心儀……”
蘇眠停住腳,手一攤:“給我,我們走。”
看着蘇眠利索戴上面紗,裴昭不僅沒松一口氣,反覺得胸口悶得緊。
*
皇宮僻靜的海棠林處,江明月撿起地上的玉佩,想抹去上面的灰,手卻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
腦子裡是封懷瑾臨走說的話,他給了她兩個月的時間。期限一到,她若不自己走,便會被揭穿身份。
封懷瑾還說,作為救命恩人,她可以提三個要求,想好了找他便可。
江明月想不明白,為何封懷瑾看起來這麼溫柔,卻讓她從骨子裡感到懼怕。
她知道,封懷瑾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擦了擦滿是冷汗的手心,江明月心亂如麻。看着滿園的海棠樹,她又是茫然又是懊惱,她迷路。
在園子裡兜兜轉轉,江明月被一道清朗的聲音叫住。
“咳,蘇眠。”
江明月聽見了裴昭的聲音,眼睛酸澀,高聲回應:“裴昭,是你嗎?還好遇見了你。”
她循着聲音小跑了過去,發現裴昭身邊站了個女人。
女人戴着面紗,隻露出一雙靈動勾人的眼眸,能看出她長得極好。
江明月打量蘇眠的同時,蘇眠也在打量她。
不得不說,兩人長得确實像,就連身形也相似。今日兩人又巧合地穿了绀紫同色的裙子,要是她摘了面紗站在一起,隻怕是難以分辨了。
不過仔細看的話,兩人還是有細微不同的。
蘇眠的眼尾略微上挑,張揚靈動。江明月的眼尾則略略下收,此時眼裡噙着淚意,楚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