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一下子又多三個人。
财物她們拿走一半,還剩一半已經報官,讓官兵來查收,順帶清理道路。
這是走镖的規矩,路遇不平見勢出手相助。若對方曾劫取不義之财,可取一半當作路費。
賣炭翁坐在裴司身後,指引去附近村莊的道路。
兩個女孩分别坐在五月阿潔背後,領着镖車和其餘人走在後頭。
由甯野打頭,一行人速度比之前快不少。
純狐卿盯着甯野拽住裴司馬缰繩的手,又移過目光,盯住裴司虛虛握住她肘關節的手,輕輕哼一聲,轉過腦袋。他也說不清自己心裡那種不太愉快的情緒起源于何處。
短短幾日,甯野已經學會忽略狐狸時不時的小情緒,主動與賣炭翁攀談:“阿爺,你們今日怎會被西寇人抓住?”
“唉,别說了,是我的錯。我帶兩個女兒去趕集,想着補貼補貼家用。因為圖快,回來時便走了小路,誰知當頭碰上那夥妖人。那時,他們在宰殺一個嬰孩,我小女兒實在太害怕,便被他們發現。”
"此地怎會出現西寇人呢?我記着這處地方離西寇國還有幾百公裡路程。"裴司不解。
“公子很久不來此地吧?”賣炭翁苦澀道,臉上盡是風霜之色,“三個月前,淮王戰敗,西寇屠城,他們早早就入境了,我們一村的人好不容易到此安居,看來是又要搬。”
西寇人茹毛飲血,寡廉鮮恥,連自己人内部都是如此,怎可能與他們和平共處。
趁着他們還沒發現村落,還是早早搬離得好。
可天下之大,到處都在打仗,諸侯征地奪權,哪有老百姓的安身立命之處?他們這片地又不肥沃,平日想種些莊稼都難,想要活下去,隻能不停地遷移。
想到這,賣炭翁不停歎氣。
甯野感覺腰間不知什麼東西被抽走,純狐卿掃了眼就指着一個地方說:“真不知道要去哪,就去這,以後絕對是個富庶地方。”
純狐卿的外貌十分具有欺騙性,氣質出塵脫俗。面容昳麗,天生銀發,隻要少說話端着些演,包管能成為遠近聞名的半仙。
問題就是,賣炭翁見過他伏在甯野背上,一副弱不禁風的嬌貴樣。那麼,這點容貌上加持的仙氣便大打折扣。
賣炭翁半信半疑,那點折扣被甯野的可靠糊住雙眼,問出下一句:“公子推薦此處,那必定是有理由,不知可否解惑?”
“有個屁的理由,程家在這盤踞數十年沒被打下來,又是這塊地圖中心,四通八達,往來貿易頻繁,人才濟濟,百姓不用擔心屠城,反而攻打之人要想好理由以免寒了那些酸腐書生的心。我要是稱帝,我就要打下這塊地。”
“我的個蒼天呐,公子您可真敢說啊!”賣炭翁吓得差點從馬上摔下來,“這話可不能亂說,被聽見是要殺頭的!”
“為什麼?”純狐卿不解,“你們這塊地誰都不管,能有誰聽見?”
賣炭翁一噎。
甯野不知道第幾次生出心累的感覺,她趕緊出聲:“阿爺,不用理他,他腦子有問題。”
“……誰腦子有問題!”純狐卿炸毛。
“病了就給我老實坐着,小心我給你丢下去。”
她的威脅很奏效。
純狐卿氣呼呼地把地圖卷回去,塞進甯野腰帶,把頭一轉,趴到她另一邊肩膀上。
裴司剛剛看到他指的地方,替他解圍:“狐兄說的也沒錯。綜合起來,這塊地确實宜居。”
“别替他說話了,阿爺,他們隻是這麼一說,您别放心上啊。”甯野生怕他們把賣炭翁誤導過去,連忙加上這麼一句。
人家生存已經夠不容易,萬一剛出虎穴又入狼窩,那就是他們作孽。
行至天擦黑,才到達一處偏僻的小山村。
若不是賣炭翁跟她們說過,村裡人搬來不久,還沒來得及休整,她們隻會以為此處已被荒廢。
所謂房子不過是數十年草屋,冬冷夏暖,下雨時屋外大雨屋内小雨,撐死隻能擋擋太陽。在别處更多的是往山壁上掏出個洞就算是個家。
裴司沒住過這麼窮的地方,镖局裡的人倒是司空見慣,她們跟着賣炭翁先去見村長報備。
純狐卿是隻狐狸,睡山洞而已,對他來說小意思。
過了會。
村長派村民過來跟他們說今晚一塊吃飯。
幾張小破桌子拼在一塊的飯桌上,野菜樹皮,谷糠窩窩頭,唯一的肉食是賣炭翁帶回來的死去老黃牛的肉。
周圍小孩聞到肉味都饞哭了,被各家大人連忙抱走。
甯野朝村長等人行禮:“我代奉遠镖局先謝謝各位的慷慨,讓我等人今夜能飽餐一頓,有暫且休憩的地方。”
村長已有七十,眉發皆白,他局促地搓了搓像樹皮般的雙手,不好意思地看看她們,又看了看裴司和純狐卿,露出一個沒牙的友善笑容:“不好意思啊,貴人來臨,替我們解決西寇人的隐患,但我們隻能用這種糙食招待你們,屬實太過失禮……”
他話音剛落,就被純狐卿打斷:“能不能别寒暄了,本少主餓的要命先吃行不行?”
村長一群人一聽,結結巴巴地說:“少,少主……”
“不是,他口誤。他就是一普通人。”甯野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捏了捏他的膝蓋骨,警告他老實些。
“噢……普通人……”村長們明顯不信。
亂世中普通人誰長成他那樣,細皮嫩肉又唇紅齒白,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