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珠,冷冷清清月光撒下一地薄紗。穿過一片林子,抵達瀑布泉邊,拂開面前半人高的雜草,眼前的瀑布飛洩而下,如銀河墜落,濺碎池中明珠。
深泉中,純狐卿放出耳朵尾巴,仔仔細細清理自己每寸肌膚。他銀白色的長卷發在水中蔓延,圍繞在他身邊,像畫紙上一筆勾勒出的圓。白衣濡濕,随水浮動,隐隐約約能看出白狐肩寬腰細的好身材。
身後視線灼熱,純狐卿背着他們躲到石頭後探出頭來。
岸上兩人,甯野正抱臂盯着看,臉上隐約有興奮之色。裴司站在她身邊,一臉“世風日下有傷風化”的表情。
他正苦勸甯野:“大當家,這樣真的不好。對你的名聲有損,哪,哪有如此……盯着男人看的。”
“他是狐狸。”
“那也是幻化成男子之身了啊!”
“你别管,我自有我的計劃和分寸。”
裴司看她被美色沖昏頭腦的樣子就知道她根本沒有!
“對了,你怎麼不下去?”甯野轉過頭問。
裴司憋紅臉,吐出四個字:“于禮不合。”
純狐卿奇怪甯野為什麼不下來,這可是他刻意為她找的瀑布泉。不僅能洗幹淨身上血污,還能順帶去去連日來奔波勞碌附在身上的沙塵。
他張嘴要問,甯野突然對站在她旁邊的裴司動起手來。
“大當家!不行!”裴司反抗,一副受欺負的樣子。
他倆過沒兩招,甯野已經鉗制住裴司的雙手,腳跟轉至他腘窩處,迅速發力。
裴司不得已彎腰。
粼粼波光反射到面前的人頗為英氣的眉眼上,長眉不深不淺,一雙黑瞳亮得驚人,他看到她眼中的自己。
裴司耳根發熱,下一秒,甯野松手。
他直直倒入水中,濺出一大片水花。
裴司不會水,入水有瞬間的驚惶,岸上的人似是看出來,伸手将他撈起。
甯野笑意吟吟地望着狼狽濕透的裴司,調戲好看的公子向來是她的愛好:“别到純狐卿那,你就在這靠岸邊處,水淺點。”
說罷,她起身:“我替你們放哨生火,等會我再來洗。”
水聲不斷,蟲鳴陣陣。
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林子間,不多時,便有火光亮起,時不時傳來她和馬兒說話的聲音。
純狐卿浮在水面,疑惑地問:“他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洗?”
“……”裴司無語凝噎,他真心沒想到,甯野僞裝得這麼好,純狐卿到現在都沒看出來她的真身是女子。
看甯野到現在都沒捅破這件事,應該也是不想說。裴司也不知自己為何想要替她隐瞞,便回答:“可能是不習慣與人共浴。”
“都是雄,呸,男人,他不習慣個什麼勁?”
裴司轉移話題:“……狐兄在族裡,經常與同族一起沐浴嗎?”
“那是自然,我們狐族地界廣袤,有溫泉有池子,大家都是一起沐浴。”他說完,不知從哪掏出一塊皂胰,吭哧吭哧搓洗自己的尾巴。
人活得久點,果然能看到神奇的畫面……
裴司别扭半天,忽然聽到背後水聲嘩啦,湧來的水浪直接蓋過他一頭。
好不容易睜眼,就看到變回真身的純狐卿前爪前傾,蓄勢抖毛。
呼啦啦的雨點砸在臉上,猶如狂風暴雨,打得人睜不開眼。更要命的是好像有什麼東西糊在臉上,又綿又癢,裴司抹一把臉,眼睛睜開一條縫,那些讓人感覺像棉花一樣的東西是純狐卿抖毛時飄出的狐狸毛!
洗完澡的純狐卿心情明顯舒暢愉快,語氣都跟着雀躍起來:“我去烤火了!新皂胰給你半塊。”
聽到他走,裴司這才敢睜眼,純狐卿八條半幹不幹的尾巴迅速竄入草叢消失不見。
半空中,銀白色的毛發如被風拂落的柳絮,冬日的小雪慢慢悠悠蕩下,落得哪哪都是。
鼻尖隐約聞到清淡的香氣,裴司低頭,一塊淡黃綁着白色棉線的皂胰斜斜放在他面前。
升起的柴火歡快地吞咽空中純狐卿再次抖落的銀白似針的毛發。
甯野"呸呸"好幾聲才把不小心進嘴的絨毛呸出去,她受不了扇扇面前的空氣,結果鼻腔裡癢癢的,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
純狐卿不從哪叼來一塊布,八條尾巴各卷各的,伏在他身後微微擺動。
"别再抖毛了,你這個掉毛怪!"甯野抓起他叼來的布抹一把臉。
純狐卿錯愕:"那是我用來擦幹身子的!"
"……"她就知道!
這隻死狐狸怎麼會這麼好心!敢情是想讓她當一回鏟屎官。
"罷了罷了,你用吧,我再去拿一條。"嫌她現在滿身血污,他掉頭又去車廂裡叼出一條。
甯野萬萬沒想到,一條狐狸居然還有潔癖?!
"你嫌我不幹淨就自己擦,要不然等會裴司洗完你讓他擦。"
"不行。"純狐卿蹲在柴火旁,白乎乎的爪子盡量不碰到她衣擺帶出的血印,他晃了晃尾巴,"剛剛為什麼不一起?穿着這身髒衣服你不難受?"
“我要是一起,中途要是出點事,我得赤/身/裸/體與人打架,你覺得這樣妥當?”
“是不太妥。”一條尾巴卷着一塊東西遞到她面前,放在她手上,“給。”
“什麼東西?”
帶着濕意的尾巴尖尖松開,是一塊皂胰。
純狐卿動動鼻子聞她,聲音裡聽不太出情緒:“你身上有傷?需要用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