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興給她準備的是包間,倒是不用人擠人。
純狐卿徑直奔向甯野,與她擠在一個窗口:“來了嗎來了嗎!”
甯野嫌棄道:“給我去那邊!”
三個窗口一人一個,非得來她這!
純狐卿顧不得她語氣裡的嫌棄,飛快換了個窗。
黑龍看着緩慢,實則行進速度比他們想象當中的要快上許多。不到一盞茶便從城門口來到酒樓下。
單薄雲層散開,金色日光傾斜而下,撒到黑龍冰冷的身軀上,鐵甲映照出光芒,反射出冷硬的碎光。百姓歡呼聲響徹雲霄。人山人海間不同的手,粗糙的、細嫩的、長繭的都在用力揮動。帕子與花瓣從兩旁紛紛揚揚撒下,如冬日的鵝毛大雪飛得滿頭滿臉都是。
敲鑼打鼓聲起,滿樓紅袖招。
樓下喊聲過于熱情,甚至叫破嗓還在呐喊。甯野堵住一邊耳朵,單手撐住窗戶往外看。
為首之人一身黑色盔甲,被花瓣撒了滿身,座下黑馬腦袋頂着粉色帕子格外滑稽。那人伸手取下帕子,卻沒有丢,而是放進了随身箭筒中。
二樓處登時爆發出破銅鑼嗓,喊得那叫一個餘音繞梁,聲嘶力竭:“啊啊啊啊啊那是我的帕子!程将軍!看我!看我!我心悅你啊!!”
甯野總算見識一把古人追星的勁頭,樓下姑娘尖銳的叫喊差點沒把她的天靈蓋掀飛。
約莫是樓下那姑娘喊得過于出衆,為首的程将軍擡起頭望過來。
因常年在外奔波打仗,曬成小麥色的皮膚略微粗糙起皮,卻絲毫不影響她英氣淩人的五官,濃眉下一雙神采奕奕的長形眼,又黑又亮。高挺的鼻梁,不厚不薄的唇。女生男相,英姿飒爽。
她擡起手,與那姑娘打招呼。
一聲尖叫,聽動靜,估摸是激動得昏過去了。
程曜正待收回目光,軍人感知到的威壓卻迫使她下意識往上看去。這一看,直接忽略旁邊兩個男人。
二人目光在半空中碰撞。
程曜微微一愣。她鮮少遇到這樣的男子,一身黑袍裹在身上幹練爽利,高高束起的黑馬尾僅餘幾縷碎發在前,不是特别硬朗的長相,偏偏那雙眼睛與她對上時毫不膽怯,甚至有幾分審視。
她頓時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對方身上,也有與她相似的氣息。那是在死人堆裡,經曆過死裡逃生才會有的氣息。
危險卻隐匿。
像山林裡潛伏的黑豹,稍不注意,就死無全屍。
甯野見她望上來,莞爾一笑,與她點頭緻意。她也有一種感覺,對方是和她一樣的人。
一樣的鋒利,一樣的緻命。
程曜收回視線,往前繼續走去。
等隊伍走過三分之二,百姓歡呼聲減弱,卻依舊熱情。
甯野望到隊伍盡頭跟着的……
那不是黑店的幾個打手嗎?
衙差和衛兵押着他們走在最後邊,打手脖子上挂着厚厚的枷鎖,底下隻裹了一片布。羞得附近大人們趕緊捂住自家小孩眼睛。
樓下再次傳來談話聲。
“聽說啊。今早有人報官,城外西郊有黑店專殺人越貨,怕被發現,将人當豚肉做成飯菜給過路人吃。”
“我也聽說了!不知哪路英雄幹的,竟能發現還把黑店鏟了。”
“聽說是一個镖師幹的,也不知是哪個镖局的,真是好膽色。”
……
甯野聽到這,此時不打廣告更待何時,正要回幾句,旁邊純狐卿早她一步,大聲喊:“是奉遠镖局幹的!”
他嗓音清亮,字正腔圓,話音剛落就不少人擡頭望上來。
“……”她想做廣告,但沒想進衙門。
聽到他的喊聲,那些犯人仰面看來,目光觸及到甯野的臉時吓得一哆嗦。押解犯人的官兵迅速分出幾人,穿過百姓,往酒樓走來。
裴司難得說話中帶了責備:“狐兄,你這是給阿野找麻煩。”
“左右不過是去縣衙一趟。”純狐卿看向甯野,眼裡有着笃定神色,“我們要找人的人,會出現在縣衙。”
甯野不解:“為何?”
“你們氣息相同,她剛剛有注意到你。若是得知,搗毀黑店的是你,絕對會來看一看。換個說法,她一個高高在上的女将軍,手下自會關注上位者一舉一動,有心人自會說上一兩句。”純狐卿語調一轉,随即變得酸溜溜的。
“她未婚,你未娶,觀你倆面相,還有點夫妻相。見個面,說不定能促成一段千古佳話。”
甯野:“……借你吉言。”
她不厚道的想,她倒是要看看,純狐卿究竟何時才能看出她是個女兒身。現在他心裡她是個男人成了既定事實,當他得知真相的那刻,表情一定很精彩。
聽她這麼回答,純狐卿心裡更是像打翻一瓶陳年老醋,将胃都酸成了一團。
裴司正要與純狐卿分辨兩句,甯野卻故意說:“裴司,别告訴他。”
果然,純狐卿臉色不愉地問:“你們有事瞞我?”
“自然是有的。但不告訴你。”
正在這時,官兵敲門。
甯野丢下氣鼓鼓的純狐卿,和裴司打聲招呼後出了門去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