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神奇。”甯野回過神來,縮回手,沒有注意到純狐卿銀發下通紅的耳垂。
純狐卿沒有告訴她,在狐族主動摸尾巴是求歡的意思。
他不敢說,更不敢面對自己如今真實的心意,除去與她保持距離,入世不久的狐狸根本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辦法讓自己那顆越來越陷落的心回歸原位。
偏偏心細如發的裴司注意到純狐卿的窘迫。
他伸手拉回甯野,溫和道:“去妖族的路途不遠,我叔叔同我說,在有河流的地方沿着月光一路往前,等到林間起霧,就會不知不覺進入妖族地界。但這個辦法不是每次都有用……”
“這次你們有我帶路,不用這麼麻煩。”純狐卿望見裴司舉動,克制住自己情緒,把尾巴甩到一邊,指着地圖一角說:“我們到這個城後自然有妖帶我們進去。”
二人定睛去看,他指到的地方是一個叫西堯的小城。
甯野走镖時曾路過這個小城,并未進去過。
那個小城的城門不知道淋了什麼東西,黑漆漆的,看着十分壓抑瘆人。
“我們先去吃午飯?”裴司建議道,“已經過午時,我們離西堯城有還有一段距離。在那之前先顧着身體吧。”
“好,我知道前邊有個小飯館,我們去那。”甯野指向前方,“幹糧也不多了,我們再去買點。”
“好,我來駕車吧。你在牢獄裡呆一整晚,沒怎麼睡好吧?休息下,到了我喊你。”
“其實……”甯野尴尬道,“睡得還行。”
純狐卿語帶嘲諷出聲:“你看他的臉色,像是睡的不好嗎?我去救他的時候,一葷一素一湯,吃的還是白米飯。我要是不去,說不定等程曜回來,他已經成人家相公。”
裴司一噎,目光複雜地看向身旁的人,好像在詢問她。
你真的不告訴他真相嗎?
甯野壞心眼地笑笑,她已經決定瞞到底,瞞到純狐卿發現那一日,他的表情會是什麼樣子呢?震驚?無語?不可置信?
無論哪一種,都讓她十分期待。
兩人眉來眼去。
看得純狐卿胸口堵得慌。
三人裡隻有他不是同族,又是第一次呆在人類身邊這麼久。剛入世就遇到甯野,從剛開始厭惡人類,到放下成見。他逐步依賴她,信任她,到時常夜晚要去她身邊才睡得着,其中經過不過月餘。
他想融入她的世界,但他心裡清楚,融入不進。或許這段旅程有終點,他們終究會各自散落,回到自己的世界和族群。
文化習俗,族群性别,距離身份……
都是他與他們之間的鴻溝。
覺察到純狐卿突然的失落,甯野以為他餓了:“我包袱裡還有一個餅,你要是餓了就吃點。”
“不餓。”純狐卿吐出兩個字,坐回長闆上,半邊身體趴在外頭,連耳朵也耷拉向兩邊。
甯野懶得管他,純狐卿上路以來脾氣是一陣接一陣的。間或靠譜些,有點狐仙氣質,沒多久就打回原樣。
她搖搖頭,問裴司:“你昨晚沒睡好?黑眼圈這麼重。”
“嗯,昨晚……”裴司不太好意思地轉過臉,躲開她打量的目光,“一直在擔心你。”
甯野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你去歇會吧,到了我叫你。”
“你昨晚真睡得可以嗎?”
純狐卿不自覺把車闆當樹皮撓,他收回耳朵尾巴,壓着情緒道:“你倆都進來睡,我來趕馬車行了吧!”
“……”
如此好的提議,兩人卻都沒說話。
純狐卿不明就裡,正過身子去看。
就見那兩人一個沉默,一個羞臊。
怎麼回事?
坐在馬車前,純狐卿還是不明白。他和甯野在一塊睡了這麼多次,但裴司沒跟甯野躺在一個車廂裡過,除去那次冬日在村民家過夜,兩人之間的氣氛克制又有距離感。
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純狐卿語氣又慢又輕,細聽下有點像從牙縫裡擠出來那般:“你們,不會在我眼皮子底下,早就在一起了吧?”
坐在車廂長凳上正喝水的裴司差點沒嗆死。
甯野連忙去給他拍背,抽出帕子給他擦拭溢出的水迹。她邊擦邊埋怨:“純狐卿你成天胡思亂想些什麼玩意?還是又看了不該看的書?”
“那你們之間還有什麼秘密?”純狐卿越想越不對,“我當初加入你們時,你們剛認識不久吧?我經常跟着你……他又不肯說,每次還都看你,那麼,這個秘密就是隻關于你,不關我們二人。”
死狐狸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還能歪打正着。
甯野幹脆轉移話題,問裴司呆會想吃什麼。
被無視了……
純狐卿生氣地轉過身,繼續趕馬車,心中的火氣與疑惑愈發大。
馬車一路前行。
未時兩刻。
饑腸辘辘三人總算抵達甯野說的小飯館。
此時已過飯點,店内并無多少人。
純狐卿剛坐下,大手一揮就說要炒一本。
甯野連忙攔住他這暴發戶做派,剔除掉辣菜後與裴司商量點三菜一湯。
結果點菜點到一半。
裴司瞥見門口的身影臉色都變了。
純狐卿卻一副早知對方會出現在此處的模樣。
一雙手按在甯野肩膀上。
來人語氣不善:“你怎的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