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感覺你要把我帶進去賣了?”
望着面前綠到發黑的森林,濃重的霧氣連薄陽都穿透不入。枝葉葳蕤,前頭還能看出些綠意,越往後便是霧色與黑色交織。
青竹下了馬車,回頭看她,溫聲說:“你若是不放心,我們現在回去吧?”
“你家不會在這裡邊?”甯野目光放在他身上,看似随意,實則暗藏探究。
“不會,你忘了?我剛贖身出來,沒有家。”他坦蕩道,“帶你進去找到羊妖後陪我去買個小宅子?我沒什麼朋友,想讓你陪我。放心,不會耽誤你很久。”
甯野被他的坦然打動,在附近樹幹上捆了個記号,朝他走去。
青竹伸手,微微一笑:“拉住我。”
他的手很瘦,指甲剪得很幹淨。甯野握住他的指節,雙手相牽的刹那:“你手好涼。”
“我是蛇啊。”他無奈,拉緊了她的手往森林裡面走去。
森林裡寂靜無聲。
空氣濕淋淋的,被霧氣濡濕的黃泥沾上鞋底,留下一串腳印和蛇行過的蜿蜒痕迹。
濕漉侵蝕上衣物,甯野感覺有些冷。
不知道走了多久。
意識逐漸昏沉,眼皮開始沉重。
青竹擔憂地望着她:“你怎麼了?”
“我……”她一張嘴就知道壞菜了。
舌頭發麻,渾身無力。
她踉跄着掙脫青竹,靠在遠處的樹上緩緩癱坐在地,她連忙掏出解瘴氣的丹藥塞進嘴裡。
可是沒有用。
蛇尾繞着她盤旋成一圈,青竹緩緩矮下身,與她十指相扣。
“為什麼?”甯野盡力保持清醒。
她不信他會對自己做出什麼。妖界無人認識她,她是随意找到的青竹,按理來說,青竹并無害她的動機。
除非是純狐卿仇家。
青竹抱住她,輕輕在她嘴角啄吻,溫柔地望着她:“你不要害怕。我并無害你之心,隻是,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沒關系的,等你醒來後一切都會好。”
甯野很想問什麼叫醒來後一切都會好,青竹輕吻在她眉心處時,霧氣籠罩而來。
眼前好似看到人蛇糾纏,他擁着她滾過一片又一片花叢。從未有過的悸動強烈又刺激,他凝視她的雙眼,一遍又一遍地說。
我心悅于你。
那是……
是什麼意思?
意識如同斷了弦,栽入混沌夢境。
第二輛馬車骨碌碌壓着第一輛馬車行駛過的痕迹,來到第一輛馬車停留處。
程曜指着樹上的标記:“那是不是甯野留下的?”
“她的氣味就在這。”純狐卿仔細聞了聞,“你們在這等我。”
“诶,不是!”程曜沒來得及反對,就見他直接沖入迷霧森林中。
她擔心隊伍再丢一個,也跟着純狐卿沖進去。
裴司一看,隊裡隻剩自己在外頭。甯野是個沒心眼的,純狐卿腦子時好時壞,程曜暫時不了解。擔心他們在裡面遇到危險,裴司連忙跟上。
大霧迅速将他們籠罩。
森林草木氣息異常濃烈,沒有半點聲響,就像一頭紮入空曠的地界,聲音都被不知名的東西吸收。目光所及處不超三米,除了霧氣就是霧氣中伸展出的枝桠。
一路走,漸漸有了聲音。
先是裴司,聽到有人說話,他以為是行過處腿擦過草木的細微響動,結果越往前走,聲音越大,卻聽不清是什麼聲音。言語之人含糊不清,似是在念經。
他意識開始模糊,蹒跚着往前,往前……
腿一軟,跪倒在地。
他發不出聲音,扶着樹幹躺倒,當腦袋磕到地上那刻,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将他吞噬。
走在他前面的程曜沒有發覺倒下的裴司。
她面前出現了一張龍椅,程趙氏端坐其上,冷冷地望着她。
“程曜,你在做什麼?為什麼會被趕出城?”
“兵符都被奪了!那就搶回來!誰允許你如此懦弱?!”
“我不允許你妥協。”
“撲通”一聲悶響。
程曜重重倒下。
泥漿濺上衣擺,被染髒也毫不在意。
白色身影幾乎要融入迷霧,她的氣息混在濕淋淋的草木味道中若有似無。終于,不知道在某處消失不見。
純狐卿轉身,身後已沒了程曜裴司等人的身影。
他不太熟悉這片森林,但他熟悉這片霧。濕潤又幹淨,不屬于妖界,是從仙界放出的霧氣。目的是為了讓生活在此地的樹妖浸潤自己的枝葉,使之長得更加茂盛。
“甯野。”他輕喚一聲。
寂靜的森林裡卻傳來她的回應。
“我在這。”
“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