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野沒管他那黑透的臉色,松開兜住鵝卵石的手,衣擺散開,鵝卵石嘩啦啦落一地。
程曜走過來,奇怪地問:“你兜上來這一袋石子做什麼?”
“寶物!”人參童子和羚羊妖同時驚呼。
“什麼寶物?”在場三人瞪大眼睛望那堆鵝卵石,死活看不出有其他東西。
純狐卿剛剛在閣樓已覺察到寶物在此處,沒想到已經被甯野撈上來。
潔白如玉的石子中,有兩個透明的圓珠因長年累月流落妖族不再如千年前那般光華奪目。純狐卿用三根長指拈起兩顆寶物,目光中充滿懷念。他還記得,自己少時最愛用這兩顆寶物當作彈珠玩,後來同族小狐有樣學樣,拿這寶物不當寶,整日玩鬧……
錦袋打開,将兩顆東西放入。
三人隻聽到寶物碰撞發出的輕微響動。
“長啥樣啊?”甯野盯着錦袋使勁瞅,自己拼死拼活撈上來的東西見不着實在百爪撓心。
“凡胎肉眼是看不見的。”純狐卿淺笑,“若不然,把我眼睛借你看看?”
甯野懵了:“怎麼借?”
挖下來安在她眼睛上?
純狐卿不予回答。
既然已找到寶物,那麼就該去下一趟地方。
可惜妖族事忙,需要耽擱上幾日。
反正甯野被黏液腐蝕的傷還需再養養。
一連兩日。
程曜和裴司閑來無事便陪甯野泡池子。
曾在水下差點淹死給她造成了兩室一廳那麼點小陰影。身邊沒人她還真不太敢泡。
裴司還會給甯野講講小故事打發時間,程曜當真是沒良心,說是陪她實則是為了撕皮玩。
甯野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在保溫箱經曆蛻皮的蜥蜴,程曜就是那個鏟屎官,抓着自己玩。
純狐卿忙得很,連着兩日都沒怎麼見到他。
給魚女治腦子,選拔繼任者,替鹿仙人發訃告……
林林總總都是小事,末了還指點過羊妖如何修煉。
等他忙完,已是五日之後。
甯野好了,繼任者也到了。
就是到來的姿勢沒那麼好看……
一隻赤狐哭爹喊娘被捆來守邊界,凄慘地叫着喊着無人回應不說,純狐卿還叫來兩名身形魁梧的狐狸守山門,更是在宮殿裡布下陣法,還在赤狐身上下咒……
簡直慘無人道。
一行人要走時,還能聽到山間回蕩赤狐的哀嚎,響徹雲霄。
馬車上。
甯野一邊撕手皮一邊問:“那隻狐狸你從哪弄來的?”
“是我堂弟。離修煉成仙就差臨門一腳。我把他丢上山,不出一月即可突破。”純狐卿又去掏他的小袋子,不知道在翻什麼。
“你們白狐……可以生出赤狐?”她懷疑盯着純狐卿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看。
純狐卿找出一瓶小藥罐,拔出木塞,頓時一股清涼藥香飄出。他拽過甯野的手給她擦藥,邊抹邊說:“不是親的。我們純狐族直系血脈才是白狐,因着上上一輩開智後不喜傳宗接代這套,純狐族越來越少,便與旁支認親合并……”
甯野聽着他說起家族曆史,目光往下。他細白指尖沾着青色藥膏,一點一點抹開。純狐卿雙手骨節勻稱,明顯是從未做過粗活,與他們上路後,這雙手也開始長出薄繭,細細短短愈合後的疤痕不明顯地分布。
她的手動了動,不小心觸碰到他手心未愈合的傷口。
純狐卿疼得下意識縮手,隻是一瞬,又裝作若無其事,繼續替她擦藥。
“……你的傷,不處理下?”狐仙會不會破傷風?
“不用管它,反正以後要使法術都會來上這一遭。”
他說的輕描淡寫,甯野心裡卻不是滋味。
等他擦完藥,甯野憋在胸口的話終于說出來:“你的尾巴,很抱歉……”
純狐卿冷哼:“隔了幾個月你才道歉,會不會有點晚?”
别說有點晚,是太晚了!
望見她臉上愧疚之色,純狐卿從袋子裡又拿出一個篦子,對她說:“給我梳毛,就當你向我賠罪,這事算揭過去了。”
“就這麼簡單?”她毀他幾百年道行,真就這麼輕輕放下?
“不然呢?養我一輩子?”純狐卿難得與她說玩笑話。
甯野望着他昳麗容顔,心說養他一輩子也不知道是誰報恩誰吃虧。
馬車外。
裴司聽不清他們在裡面說了什麼,因為純狐卿用法術隔音,他才不希望好不容易得來的相處時機被别人聽去。
但看地圖……
“狐兄,我們到妖族邊界了,下一站去哪?”
馬車内好不容易營造出點旖旎氛圍被輕易吹散。
純狐卿告訴自己急不得,歎口氣收回法術,與裴司說:“下一站,我們要找一個皇陵。”
“皇陵?什麼皇陵?哪個皇陵?”程曜好奇。
“文帝皇陵。”
文帝?程曜在腦中仔細思索,不确定地問:“可是五百年前的昏君軒文帝?”
“是他。”
程曜罵道:“我靠那狗皇帝都死幾百年,生前領地都被翻來覆去換過好幾任主,我們怎麼找?”
人間五百年。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
又是亂世,軒文帝這種小國皇帝的墳估計都被盜墓賊掘了好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