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确實有印象,不僅有印象,印象還非常深。他還問過奶娘這個問題。
可他真正的目的不是這個。
裴司想了想,接着問:“若仙鑒映照出的,是個平民百姓呢?”
“那又如何?”純狐卿回頭看他,“我曾說過,凡人命運撲朔迷離,并不是像老道那般說的天注定。不論仙鑒照出來的是平民百姓還是權貴之家,他的命運都會多出一條通往帝位的路,隻是看他想不想走。”
皇權至上,誰會不想要權勢滔天的帝位?
榮華富貴的一生。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裴司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心下安定:“原是如此……裴司還以為,仙鑒鏡面上定會映出如今已在高位之人。”
“想多了。”純狐卿轉過身,向前探索,“若是這樣,仙鑒的存在毫無意義,它是為篩選明君而生,不是為了天皇貴胄添磚加瓦。”
“裴司還有一事不明,仙鑒是如何篩選明君人選?”
“人間誕生一人便會同時出現在生死簿與仙鑒中,亂世需殺伐果斷,太平盛世需心地仁厚。凡人一生都會被記錄,仙鑒将有潛質之人收集起來,再……啊!”
他們在說話當口,純狐卿腳下忽然被絆了下,趔趄着朝前摔去。
“狐兄!”裴司忙去扶他,不期然地也被絆到,差點摔在純狐卿身上。
他忙穩住身形。
純狐卿雙手按在荊棘與小石子上,摔得滿手是血,連額頭上也被磕得不輕。
“如何?起得來嗎?”裴司拉住純狐卿的手問。
純狐卿卻甩脫裴司的手:“放開,不許碰我!”
狼狽摔倒的狐狸爬起來,不顧摔得到處都是傷,回身去看究竟是什麼東西絆倒的自己。
裴司已經對純狐卿惡劣态度免疫,将火折子拿到純狐卿身邊。
一道殘碑出現在他們視野中,撥開周圍草木,上頭的碑文已經模糊不清,且隻剩下一個墓字。
裴司伸手去觸碰碑文斷裂處,又去看碑文後頭的文字痕迹。
此處文字與他認識的不太一樣,僅剩的還有兩個清晰的字迹是百年前的軒國文字?!
他們運氣這麼好?那個盜洞不會就是通往軒文帝的墓吧?
裴司的信狂跳起來。
純狐卿卻蹙眉:“不對,這氣息雖與軒文帝很像,但不是他。”
“幾百年前的氣息還能捕捉到?”
“我曾遇到過未稱帝時的軒文帝,還記得些。人和鬼的氣息略有不同,但差距不大。”
“會不會是他的兄弟姊妹?”
他們正說着話。
原先盜洞方向卻傳來打鬥聲。
其中還夾雜一道陌生的男人聲音。
本是寂靜的夜,林子裡卻熱鬧無比。
程曜拖着傷腿,拿繩索狠狠抽打在黑衣男人身上,聽到他痛哭流涕求饒這才停下手。
“你個地耗子,還想跑,跑啊你。”甯野火大,一腳踹向他屁股。
“哎喲!”黑衣少年痛叫一聲,“姑奶奶,大老爺,别打了!我不是來偷東西的!”
他運氣怎的這麼背!村裡人都來此處偷東西,他不過是第一次來就被抓住。還是在洞裡就被兩個人逮住,原以為上來能逃脫,誰料兩人如此兇殘。
甯野抽出盜墓賊腰帶,直接把人捆了個結實,拽起這人後衣領問:“此處是誰的墓?”
“我不知道啊大爺!隻是聽其他人說此處有财物我才來的!放過我吧大爺。”
“大爺你個頭,老實交代!不然我把你腿打斷!”
純狐卿裴司回到盜洞前,就聽一聲慘叫。
甯野把人胳膊卸了。
脫臼的手在左側晃動,感受不到一絲存在,黑衣少年慌了,這才說出實情:“此處有座帝王墓,我也是聽人說的!附近村民沒錢就會來此處拿上一兩件财物換錢。求您了大爺,我知道的全說了!”
程曜問:“是誰的墓?”
“好像是什麼文帝。我們跟着先前盜墓賊打的盜洞進去,并未深入,所以并不知道詳情。我上有老下有小,您放過我吧。”
“瞅你這年歲。還上有老下有小,毛都沒長齊吧?”甯野掐着他的臉看,怎麼看怎麼都像十四五歲模樣。
“大爺,我今年十九了。沒得吃所以顯小。我上邊有收養我的七十歲奶奶,下有九歲小妹,您高擡貴手,我保證不再偷墓裡東西了。”他見甯野雖是兇了些,但不是滿身殺氣的人,趕緊說幾句軟話祈禱對方放過自己。
“我來我來,你不會審人。”程曜一瘸一拐走到黑衣少年面前,甯野讓開後,她把人翻過來。
可那少年一瞧見純狐卿的眼睛一口氣沒提上來,吓得昏厥過去。
“……”甯野往後一瞧就知道怎麼回事,氣得拍純狐卿,“你怎麼回事!老把你那眼睛……”
她話未說完,瞧見純狐卿臉上忍痛之色,借着火折子光一看,才發現他臉上手上還有膝蓋血迹斑斑。
“回去歇一晚吧,等這個人醒過來。”甯野沒了責備純狐卿的心思,提議道。
衆人應好。
昏厥過去的黑衣少年被他們七手八腳帶回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