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時城中巡防最松,那時離開最穩妥,前輩莫要再試探我。”
聽到嬴仲景的承諾,松笑山暫時放下戒心,拱手道:“我姓松,就住你隔壁。”
他掩蓋人氣的寶貝是一身裡衣。
由于他是個活人,進來時穿普通的粗布衣裳,難免會沾染灰塵汗水,隻得讓美豔鬼黎明或夜晚偷偷洗衣。
美豔鬼把水桶提到屋中清洗,每次倒洗衣水時仍不放心,定要左顧右盼一番。
此鬼又一直和小婦人不對頭,每過幾日就要拌嘴,總覺小婦人朝自己屋中窺探。
近日她更是頻頻和松笑山談起對方,松笑山不經意道:“你既如此厭惡她,不如想個由頭叫鬼吏将她帶走。”
美豔鬼坐在床頭,和松笑山眉來眼去間忽然就想到另一個可利用的鬼。
王十五。
王十五好色成瘾,稍有姿色的鬼,他都不會放過。美豔鬼打定主意,要讓王十五将小婦人帶走,從此再不見面落個清淨。
美豔鬼說幹就幹,當即就去老地方把王十五約過來。美豔鬼将小婦人說成天上的仙子,說小婦人多麼的出水芙蓉,真是位秀美麗人。
王十五當即色心大起,提出要見這位麗人。
當他見到小婦人時,心中些失落。但小婦人也确是個美人,他肯定不會放過,吩咐兩隻惡鬼要将人帶走。
小婦人甯願魂飛魄散都不肯去,兩臂生出一股力量掙脫鐵鍊,她一時不知自己該去哪裡,心裡生出幾分悲涼。
鬼從死到投胎前都是一個樣,根本不存在刮花臉避禍的法子。
她實在沒有辦法,跪在地上祈求,自己這等姿色平平之人怎能入大人的眼。
色心大起的王十五原本還能說幾句柔情話,看着小婦人一次次磕頭賠罪,大白臉逐漸扭曲。
一隻手按住小婦人的肩膀,她無需回頭就知是誰。書生顫聲道:“大人,您此番行事不合規矩。”
“我就要她,我就要她。”王十五對兩隻惡鬼撒潑道。
小婦人露出個慘笑,撥開書生的手,自己走到王十五身邊。王十五拍手大笑,指着書生二人道:“好好好,既然你們難舍難分,就兩個都帶走。”
嬴仲景看了很久,一時不知該如何救下這對有情人。
冒險出城,讓他們從此做一對亡命天涯的鬼夫妻?
與紅紅合力殺死王十五,他們就真的得救了嗎?
暗傷王十五?也許過些日子王十五就将李芙忘了,此法還有些可行。
紅紅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嬴仲景按住紅紅脊背,它如今妖力被壓到三百年,要做這事太容易被懷疑。
還是親自動手吧,畢竟是兩條人命。
可師父一番苦心将他送到鬼城,若他出手被發現,又該如何脫身?
啊啊啊!
書生撕心裂肺的慘叫傳來,嬴仲景一驚,朝書生所在的方位看去。
小婦人握着惡鬼腰間的紅刀,臉爛得不成樣子。接着是脖子,手臂,她很快化成一灘死水,什麼都沒留下。
書生跪在地上,捧起一抔黃土,他伏在地上,喉嚨裡發出陣陣嗚咽。
王十五終于覺得掃興,對着美豔鬼道:“你做得好媒。”
跪在地上的書生用一種幽冷目光盯着美豔鬼,起身慢慢走回屋。
一夜過去,幾鬼相安無事。
“紅紅,我遲疑了。”嬴仲景額頭扣在紅狐腦門上,一室靜默無言。半晌,狐妖輕舔嬴仲景臉頰,喉嚨裡發出咕噜聲。
門外響起一聲聲劇烈的撞擊聲,嬴仲景推門出去。
書生正舉着一塊巨石往美豔鬼門上砸。可惜那門上有鎖,書生根本不可能進去。
書生近乎崩潰,他像是想到什麼,朝大道跑去。嬴仲景追出來,将書生半拖半拽地帶回屋中。
“嬴兄,你别管我了。”書生又瘋又叫,一腳踢在嬴仲景腿上。
“你想去陰火山,是不是?”嬴仲景将書生雙手反剪壓在地上,大腿壓在其背上。
“是!我要去告官!”書生痛極了。
“我能修鬼道,有生之年,我必殺他。”嬴仲景忽然冒出一句。
原本神情激動的書生一愣,想到這件事确有可能成為現實,有些頹然地癱倒在地。
嬴仲景這才放開書生,眼看書生離去,心底卻隐隐有些不安。
他不是一時安撫,漫漫仙途,終有一日他會親手了結王十五。
一連十幾日無事發生,躲在屋裡的美豔鬼才敢出門,偶爾與書生打個照面,書生看她也像看死人。
美豔鬼終于放下戒備,又恢複以往的樣子。
隻是書生夜裡再沒嚎叫過,以往受鞭刑,書生的慘叫聲最是響亮。
一日正午,衆鬼都躲在屋中,熬着這難耐的烈日。
屋外忽然傳出女人的尖叫聲,嬴仲景抓過草席,披在身上推門而出。
書生抱着美豔鬼滾倒在烈日下,大火立刻熊熊燃起。以往溫潤的書生,此刻是那般決絕。
“救我!救我啊!”美豔鬼對着屋中大喊。
她似被無形的力量拖拽,身軀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往屋檐下滾去。書生豈會甘心,抱住美豔鬼的雙腿将其往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