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嬴仲景出現在踏雲州治下的一個小鎮上。
江晚等在小鎮東河口,身側還有一男一女。男修白衣上繡墨竹,生得濃眉薄唇,蕭蕭肅肅。女修着桃色衣衫,發髻高挽,面若桃花。
女修朝嬴仲點頭後,将目光投在遠處。男修是羊戎,女修是他的同宗師妹李碧落。
李碧落本命劍叫做含雪,談起這位李師姐,林海說她最是溫柔娴靜,待誰都一副和顔悅色的模樣。
一盞茶的工夫,又有四人結伴而來,來的正是蒼無山三人和浮光劍派王嘉。林海與王嘉不甚熟稔,可見王嘉平日是位蒙頭苦修的獨行修士。
談及最後一人時,林海隻說,李平川出身皌陵李氏,乃碧落師姐胞弟。能參與這次曆練,也是因為李宮主。
出身修仙家族,又和踏雲州弟子相熟,此人應是個行事穩妥之人。嬴仲景稍放下憂慮,注意到此次參與之人一半是劍修,心中萬魂窟的危險程度又加深幾分。
姗姗來遲的李平川年約十五六歲,長着一張與李碧落相似的娃娃臉。
萬魂窟乃某位大能長眠之地,這位大修士善煉丹,生命最後便是在此等待千歲劫數。
然而他曆劫失敗,留下不少稀世珍寶。洞府中的丹藥早被踏雲州取盡,隻剩一些難以移走的靈草。
這位玄玉道人是散修,踏雲州為他提供庇護,他死後每過些年,踏雲州會允許年輕弟子以曆練為名,進入萬魂窟采藥。
窟内數萬洞坑藏着鬼魂,便是萬魂窟名字由來。
“此處便是萬魂窟入口,大家都小心些。”來到洞口,江晚取出一顆澄澈剔透的玉珠。此珠透着一股淡淡微光,讓人感到心神甯靜。
“萬魂窟中有大陣,切莫胡亂移動陣法石。”羊戎提醒道。
衆人各自握緊手中法器,朝洞窟内裡走去。
姜泠月停在山下,一旦靠近萬魂窟,陣法便會反彈。她若強行破陣,恐會放出裡面惡鬼。
她又不能密語傳音詢問嬴仲景,見此地靈力充沛,便在附近兜圈子,看是否能找到靈草。
嬴仲景剛進入洞中,就聞到一股奇異香氣,這種氣味與他在雩陰城美豔鬼身上聞到的氣息很相似。
越往深處走,越能聽到衆鬼哀嚎之聲。
通道中有成百上千個小洞坑,每個洞裡都有一個陶瓦罐。除嬴仲景和李平川,其餘幾人都是由羊戎邀請來的,可見古丘對他的重視。
江晚碧光珠在手,洞中小鬼都不敢近身,隻得發出陣陣怪笑,企圖吓退某人,好叫它們将其分食。
穿過幽暗狹長的通道,幾人來到轉角處,這裡供着一尊石像。羊戎道:“這塑的是作古的玄玉道人。”
嬴仲景多看幾眼石像,才跟随衆人往前走。又穿過一條低矮泥濘的通道,來到一間石室。
羊戎、李碧落、江晚、王嘉和長安五人擺出個劍陣,對準大門。長生上前,開始破除門上的陣法。
很快,陣法破解,長生閃至一旁。
數把飛劍從石門内飛出,早已有所準備的五人飛劍齊發,層層破除。進入裡面,室内有水池,玉床,應是玄玉生前居所。
一個宮裝女子端坐在玉床上,懷裡抱着古琴。
“我乃此地界靈。諸位若能過我這關,身後石室寶物盡數取用。”宮裝女子音調嬌柔。
古琴聲先是纏綿柔和,漸漸地如萬馬奔騰,急促如泉水錐進巨石。
嬴仲景隻覺手腳綿軟,耳中麻麻木木,衆鬼凄凄慘慘。又見那宮裝女子面上含笑,邁着蓮步從玉床上走下來。
她素手撫在羊戎俊朗的臉上,卻被羊戎面帶厭棄一掌拍開。界靈并不氣餒,又化作雄壯有力的男子朝江晚走去,江晚登時亮出碧光珠清心甯神。
界靈悻悻,瞅瞅李碧落,又看看長生,最後看到嬴仲景又是眼前一亮。
可歎嬴仲景既沒有羊戎般的天資,也沒有江晚辟邪的珍寶,被宮裝女子摸了臉。
見嬴仲景沒有反應,宮裝女子轉而投向長安。
嬴仲景立刻閉眼念咒,界靈可不隻是看他們這張皮才起了貪念,而是比較衆人修為後才出手。
界靈在樂聲中融入靈力,誰抵擋不住,失去神志後便會被扒皮抽筋,這也算界靈一大愛好。
長安終于忍不住暴起,舉起巨劍朝宮裝女子砍去,又一掌打翻女子身後玉床。女子咯咯笑罵長安沒有定力,樂聲放緩,長安胸中一痛,将巨劍插在地上穩住身形。
李碧落手中凝出一支長箫,吹出一段凝神雅樂。長安忙坐下調息。
羊戎與王嘉朝宮裝女子襲來,女子召出數百小鬼。小鬼們抓住衆人腳踝搗亂攀爬,軟綿綿好不惡心。
嬴仲景取出金雕手镯,女子身姿靈活,跳上高處。她撥弄琴弦,口吐濁氣,那味道讓衆人胃裡翻江倒海。
江晚的碧光珠隻能克制鬼禍亂心神,卻不能防毒,連她的金羽扇都不能将這股濁氣吹散。
相巧巧吞下藥丸,扶着牆走路。恍惚間碰到一人,原來是蹲在牆角的李平川。她又抓住一人,聞到那人身上香味,喜道:“是李師姐嗎?”
李碧落不說話,緊抓相巧巧衣襟不放。相巧巧察覺不對,飛快往後退兩步,她腳下踩到什麼,竟摔進坑裡。
身下異物酥脆,斷裂聲在耳邊響起。
相巧巧摔得頭暈眼花,手上沾滿粉末,又是那股香氣。等藥丸起了效果,她睜眼一看,一副骨頭架子勾在她衣領。
原來她走到玉床後,摔到了屍坑裡。其中竟有結丹前輩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