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臉漢子順着朋友視線看去,隻覺這位道友雖年歲與他相差不多,卻十分沉穩,于是不敢再多看。
要說這地方,也隻有他們這些修仙者敢來踏足,不過也隻是在附近轉悠打打小妖怪罷了。
幾人一頓唏噓,店小二得空,從廚房探出個腦袋道:“諸位可别小看我這無崖客棧,就幾十年前,還有仙家來過。”
“神仙?瞎吹吧你。”
“哈哈哈,說不定是什麼妖怪變得。”
店小二早些年也去過些地方,不服道:“怎麼不是神仙?那人一身金光,手持法寶。說是來此接家人同登天庭,這等美事豈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此時臨近黃昏,店内點上燭火。一夥人聽店小二吹噓。
姜泠月忽然道:“你信嗎?”
嬴仲景搖頭道:“弟子自然不信。若真是這樣,天庭豈不是成了人間集市。弟子可從未聽過,哪位神仙點了全家人上天的故事。”
姜泠月道:“想成仙,要麼是悟道飛升,就像東天帝君王長山。又或者生前是個大善人大能人,一生造福百姓,像司火天尊。最後一種,便是我等,日日苦修以求突破極限。”
“但不論何種,總要經曆磨難,等到一個機緣,才能功德圓滿。平白無故被點上去,或者吞顆仙丹就能飛升,嗯,隻是我們美好的期許。”
燭火下的姜泠月面色淡然,似笑非笑。嬴仲景從未見師父有過這種神情,也不覺跟着笑:“師父可是想到了什麼?”
姜泠月道:“傳說一個人若能突破歲壽到千年,一次次扛過天雷,便是此人殺人無數,沒有機緣,沒有仙根,也可算作仙人。隻是千百年來,幾乎沒有人能做到。”
“至于吞仙丹,就更不可能。就算某人真的得此機緣,一介凡人也會爆體而亡的。”
嬴仲景佩服道:“師父這些話都是聽誰說的?弟子怎的從沒在書上讀過。”
姜泠月壓低聲音道:“仲景,你忘了嗎?燭婵可是一隻千年龍妖。”
師徒說話間,又有兩人走進客棧。一高一矮,一壯一瘦。瘦小的那位穿着粗布衣裳,頭頂光秃秃一片。
此人有些過于幹瘦,兩側臉頰深深凹陷。高的那位和前頭那人穿得差不多,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前頭那瘦小人兒一進來,喊道:“店家,請給我們兩間卧房。”
店小二也蠻樂的,十年無人的客棧今夜這麼熱鬧,各色人物來了個齊全。他應了一聲,走到嬴仲景身邊道:“道友的熱水燒好了,快些洗洗睡個好覺。”
嬴仲景淺笑:“好。”
和姜泠月分開,嬴仲景走進卧房。他身上大大小小傷口十幾處,不能碰水。隻能用布沾水慢慢擦,換下血衣,嬴仲景躺在榻上,什麼都不去想,緩緩閉上雙眼。
黑暗中,嬴仲景忽然又坐起來。不對,師父究竟是怎麼找到他的?
十日後,二人離開無崖客棧,踏入南荒地界。
傳聞幾千年前地面開裂,一座山從地下鑽出來。山下藏着六丁神火,此火是煉制鬼銅的最好火焰。
金雕手镯被砍成兩半,眼下嬴仲景手上隻一把劍。除煉本命法器,這次進南荒還需在尋些珍貴材料,多做幾件法器防身。
各妖王都有自己的地盤,地盤下還有大妖和無數小妖追随。但整個南荒大妖卻隻有三位,俱是妖王級别。此三者或暴躁,或孤僻,又或喜同類相殘。
總之此地荒無人煙,沒有百姓,沒有廟宇。除了三個怪胎,就隻有衆多小妖怪與山神。
六丁神火就在那座被稱為羅刹的荒山下,山中有個妖怪,世人稱其為穢。
穢長得像人卻沒有頭,它天生三臂,第三隻手臂長在背後。它常年手持巨錘,住在山下的石洞裡。
他能将人吸入腹部吃掉。穢沒有性别,它一旦出現,就代表着厄運。
傳說大荒原本和中州一樣充滿生機,都是因為這些妖怪的出現,才導緻如今這種局面。
穢比其他兩隻妖怪出現得還要早,沒有人知道這隻怪從哪兒來,又是誰。
有人說,它曾是個上山砍柴的樵夫,與邪魔做了交易。也有人說,它天生是個畸形怪胎,被丢棄在山中成了野人。還有人說,穢是一切邪念的化身,它的本身就是惡。
曾有許多人想要殺死它名揚天下,可終究沒有人做到。
嬴仲景與姜泠月已到達羅刹山,山下迷霧一片。
姜泠月道:“此物名為月影,是我數年前偶然所得。它可叫迷霧或幻境中的活物無處遁形,以後你留着。”
嬴仲景接過圓鏡道:“多謝師父賜寶。”
“穢白日會離開洞府巡山,我們不驚動他,煉成法器就走。”姜泠月說罷,縱身一跳,落到迷霧中不見蹤影。
紅光乍起。約莫過一炷香時間,姜泠月的聲音傳上來:“仲景,下來吧。”
嬴仲景也一躍而下,輕聲道:“師父?”
他隻好拿出月影,距他數丈處就有個山洞。姜泠月站在洞前,那張黛眉明眸的臉映在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