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今遊道是想将孩子養肥些再吃,在祝崆雨的同意下将他帶回了房間。
孩子倔得很,回到房内後怒吼着對陵今遊拳打腳踢,像一頭癫狂的野獸,恨不能将她撕碎。陵今遊不敢想象他經曆了什麼,任他捶打,等他累了才将他簡單擦洗後抱上榻去。
她坐在榻邊,看着孩子洗淨污垢的臉是那樣白淨可人,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還是決堤而出,她來到這個陌生、廣袤而可怕的世界将近一個月,終于是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哭得泣不成聲。
她想回家,她害怕,她恐懼,她也好孤獨……
冉子昱沒有告訴陵今遊的是,當時他摸走了陵今遊随意放在梳妝台上的發簪,藏在袖子裡,佯裝熟睡其實早已瞄準她的脖頸。
可那一刻,他見貓妖哭得這樣傷心,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她或許也想自己的爹娘了吧,難道她也有家人去世了麼?
他唾棄自己居然同情一隻十惡不赦的妖族,可孩子終究容易心軟,疲累至極的狀态下,他不得不暫且放棄了刺殺的想法,帶着警惕讓睡意将自己送入了夢鄉。
十年之後,陵今遊站在窗明幾淨的書房内,與當年那個小老虎似的倔小孩對視,時過境遷,歲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迹,卻将他鍛造成了這樣出色的少年。
容色出衆,風度翩翩,手握利劍,斬盡天下穢惡。
陵今遊眼眶微酸:“好久不見。”
冉子昱俯身,認真擦去她眼角的淚珠,溫聲回應:“好久不見。”
“可你不是叫雲朔麼?入了劍宗還改名了?”
冉子昱解釋道:“我母親乃是冉襄朝的長公主,與我爹私奔後生了我。離開彌枝森後我便被皇爺爺接回了皇宮,師父收我做弟子的那天,皇爺爺便為我改了皇姓,更名子昱。那是在遇到你之後的事了。”
難怪宗門盡傳冉子昱是托關系才得以拜入掌門門下,陵今遊還單純以為是有熟人介紹呢,沒想到他居然是皇親國戚!
她一愣,緊接着反應過來:“那你豈不是冉柏川的……外甥!?”
可笑,她當年居然還試圖賄賂冉子昱去欺騙他親舅舅!
想到冉柏川也是系統攜帶者,并且主任務說不定就是殺她,陵今遊便又開始緊張。
冉子昱面色如臨風雪,森然無比:“他殺了你,還野心勃勃觊觎皇位,将冉襄朝攪得民不聊生,我與他沒有關系。”
陵今遊心頭一暖,一想不對,本就大的眼睛猛地瞪起:“不是?你知道我怎麼死的?”
關于此事,兩人其實都不願意回憶。冉子昱簡短地道:“那日我琢磨出隐塵的用法,便去尋你,不想就撞見冉柏川他們在……”
她忙問:“那你有被發現嗎?”
他搖搖頭:“我從小就跟着我爹娘修煉,雖然那時年雖小隻有煉氣期,但斂氣屏息做得尚可。”
加上隐塵,他便相當于完全不存在了。
可他不敢動,也深知自己能力不足即便現出原身也無法救下陵今遊,隻能眼睜睜看着冉柏川和那個修士聯手殺死了陵今遊,還從她體内拿走了什麼。
那短短的一刻鐘裡,他一直縮在角落裡,死死咬着手指,祈禱奇迹會再次發生。
就像上次一樣,陵今遊的屍身會突然消失,而後,這隻貓妖又會在某處複活,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後來,陵今遊果然消失不見了,就連見多識廣的冉柏川二人都不知其解。
冉子昱一直保守着這些秘密,發瘋了似的修煉,就是不願第三次再面臨無助的絕望,他發誓這次一定要保護陵今遊!
這也是他一開始猶豫跟她相認的原因。
對他而言,他甯願自己是冉子昱,而非從前那個将陵今遊的手咬得血肉模糊、接過隐塵還對她冷言冷語的、不曾對她好過一刻的雲朔。
陵今遊沒想到自己死了兩回都給這小子看見,生怕自己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但更怕他問起自己為何能屢次起死回生,死後屍身還會自行消失。
但他什麼也沒問。
最終她試着說:“其實在彌枝森我也隻是順手搭救,五年前你沒把我的真實身份告訴冉柏川我已經很感謝你了。我們算是兩清的,你不必為我做這麼多。”
“不要再說這些了。”冉子昱健碩高挑,靠近後極具壓迫感,陵今遊不得不仰視他,暗暗咽了口唾沫,“我會救你的。葉蟬衣的藥方可信,我已問過皇宮的禦醫,他的醫術不比葉蟬衣差。”
“知道了。”她縮縮脖子,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