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的幹脆,一向也對自己客客氣氣的,馮天測也沒有多想。
“哦,那便好。”
馮天測點點頭,手撫在胡子上,輕輕地摸着。
不是他做的,那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雖說落在其他人手中也有危險,卻是萬萬不敢落在裴朗宜手裡。
他想着,慢慢的走了出去。
裴朗宜心中懷着一絲疑惑,也回了書房。
那本符法書還癱在桌子上,裴朗宜撿起來,仔細翻了翻,不免的,又翻到了那頁撕壞的地方。
他往前翻了一頁,重新端詳起那紙上模糊不清的字迹。
外頭天上雲有許多,他拿到窗前,看了半晌,雲彩被風吹動,遮住了日頭。
在天空轉陰的那一刻,裴朗宜突然看清了那上面的字迹——
移魂咒。
腦中仿佛炸開一般,他攥緊了那書頁,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又看。
是移魂咒沒錯。
“清慶。”他沉聲開口。
清慶從外間走進來,裴朗宜已将那書合上,看不出表情。
“這會兒臨升路的糕餅鋪子開門了,你去一趟,幫我排隊買些點心,送到王妃跟前。”他話說的不經意,走近了兩步,将那薄薄的一本卻似千鈞的符咒書,安放在了弟子交疊的衣襟裡。
而後他退後一步,眼中帶着些笑意,說道:“去吧。”
清慶鄭重地點頭。
-
王府裡的晉明琢,正做好了風筝,要去放呢。
聽到有人禀報王爺叫弟子給王妃送東西,覺得有點好奇,便叫人進來了。
隻見丫鬟帶着一個弱冠年紀的兒郎走進來,給她行了禮,遞來一個包裹。
“這是什麼?”
“是點心。”清慶回答,又道:“師傅特地囑咐了,叫師娘等他回來再一同用,又怕賣沒了,特叫我先送來。”
這麼用心?晉明琢對裴朗宜的殷勤還是有點不習慣,她應着:“知道了。”
收起了要打開包裹的手。
怕多說多錯,晉明琢正欲轉身,叫綠雲打發他,卻不料他突然開口:“師娘還沒給賞錢呢。”
晉明琢倒是第一次見着自己來要賞錢的。
她忍不住笑了,叫綠雲趕緊給。
竹骨架用紙糊了,繪上色彩斑斓的圖案,纏上線,風筝拿在手裡,待清慶走後,晉明琢将點心放在了裡屋的桌上,自己到後花園空曠的地方放風筝去了。
草長莺飛二月天。
晉明琢臉頰被微風吹拂,隻覺得惬意,綠雲卻如臨大敵,回去拿披風去了。
那風筝晃晃悠悠的升高,在空中飛了幾圈,帶往後收線時,線卻突然斷了,風筝悠悠地落下落到牆外去了。
......
她跑到離風筝掉落處,最近的小門,将要出去了,卻被攔住了。
“王妃,殿下吩咐了,不許您出去。”看門小厮不解風情,一臉的正氣凜然。
“我風筝掉在外面了,就去撿一下不行麼?”
“王妃,奴才隻是聽王爺的吩咐做事。”
“裴朗宜又沒說要監禁我。”
晉明琢從一旁饒過這個看門的小厮,卻被他眼疾手快地往旁邊一擋,礙住了去路。
她氣笑了:“怎麼這麼死腦筋。”
“那你去給我撿回來。”
“可隻有奴才一個人看小門,我走了,王妃......”小厮看了一眼晉明琢的臉色,嘟囔着說完了後半句:“王妃又有可乘之機了。”
“你說什麼?”
晉明琢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沒見過這麼直脾氣的下人,更在心中把下這令的人罵了千百遍。
她冷着臉,生硬地往外走。
小厮撲通一下跪倒在晉明琢身前,那青石闆生硬,膝頭碰撞的聲響震得晉明琢推後了兩步。
她心頭閃過一絲不忍,難言地皺着眉,生生忍了。
“行了,起吧。”
她擡擡手,正想要轉身,見那小厮緩着勁站起來,頓住了腳步。
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小子,突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壞主意。
“你下值之後去找綠雲要瓶子藥,就說我賞你的,還有......”晉明琢嘴角彎起一個笑來,圖窮匕見:
“從此往後去貼身跟着王爺,不用看門了。”
說完腳步輕盈地扭身就走,不顧身後千恩萬謝的人。
而打定主意要撿的風筝,是一定得撿。
晉明琢特意繞到假山後面,停下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打量了一下這兒的院牆。
狗尾巴草在指尖毛茸茸地蹭着,她有些手癢地停下來,想着多薅幾根編小兔子,又記挂着風筝,隻好暫時作罷。
目光停留在院牆旁那顆的槐樹上。
晉明琢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衣裳,不是她喜歡的款式。
她将狗尾巴草一丢,堂堂王妃,二品大員家的千金小姐,宛若試過無數次那樣,熟練又輕捷地爬到了樹上。
樹上視野開闊多了。
晉明琢滿意地拍拍手,正想着要挪到牆頭。
樹上的視野開闊多了,下一刻便被離得最近的花草匠瞧見了。
“王妃娘娘!”
那人水壺都碰倒了,又驚又懼地大呼一聲。
......
晉明琢正想叫他别嚷嚷,偏巧有人聽見了,也跟着大叫一聲,麻利的跑去叫人了。
晉明琢簡直要惱了。
她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被人瞧見了幹脆翻出去,好叫他們看看自己沒事,偏偏那棵榆樹與牆之間枝條繁多,又有一定距離,一時半刻還真不好過去。
裴朗宜匆匆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
“待着。”他冷聲開口。
晉明琢見他來了,原本挺高興的。
少時雖然互相看不順眼,總歸是一起招貓逗狗的人,他定能理解。
翻個牆爬個樹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
卻不想他也同地下一臉緊張的人一般,眉心深深皺起,開口又冷又嚴厲。
晉明琢抿了抿唇,有點委屈。
“你......”裴朗宜按了按眉心,暗勸自己,她隻是十六歲的小姑娘,不跟她一般見識。
可他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裴朗宜壓不住心底的脾氣,索性就這麼開口:“你膝蓋怎麼樣忘了,經得住你這一跳?”
好兇。
卻不是找茬的那種,十六歲的裴朗宜的那種兇。
而是管教的,冷着臉在呵斥她。
晉明琢眼圈紅了,她确實忘了這一點,可是......她攥了攥袖子,别扭地不去看他,語氣很沖:“我不!”
......可是不能好好說話麼。
晉明琢在心裡擠兌他,要是慎玉哥哥的話一定很溫柔。
要是他哄哄我,我就原諒他,她心想。
裴朗宜卻視若無睹,走到榆樹底下,語氣生硬地開口:“伸手,我抱你下來。”
晉明琢低頭瞧了瞧他,又委屈地收回視線,到底是伸出了一隻手。
裴朗宜不放心地攥住。
她正要轉個身,忽然一瞬間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