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明琢迎着岑慎玉複雜的目光,緩緩點了點頭。“沒錯,慎玉哥哥。”
她坦蕩地說:“欽慕美是人的本性,這有何不可?”
見一向雖活潑卻不失分寸的鄰家妹妹坦蕩地應下此時,岑慎玉略有些痛心地搖頭:“下九流行當的人,聲色犬馬之徒罷了,慣會使些以色侍人的把戲,你卻反過來要奉為圭臬?”
奉為圭臬,這話說的着實有些重了。
晉明琢擡眼,見他一身白衣,循循善誘地說着世間的道理。
風和日麗,陽光照在他身上,連眼睫都分毫畢現,他的身影,他的聲音,無一不告訴晉明琢,那就是鮮活的裴朗宜。
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心中的那個白月光般的他,被矯飾了。
他黑化後有多無情,她就将他黑化之前的模樣捧得有多高。粉飾過後一舉一動全是正面的模樣,讓她幾乎忘了岑慎玉是怎樣一個人。
他一向是這樣啊。
想到這一點的晉明琢,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如果昨日她安慰阿宜的那句“我會選你”還有一絲因岑慎玉活下來的不确定,那麼如今她确定了——
年少的自己不會選岑慎玉。
他說的沒錯,晉明琢心想,她說的這些話的确不是一個大家閨秀該說的。
隻是,她有些難過地垂眸,隻是他騙她的次數太多了。
仗着這幅風光霁月的模樣,這身白衣,仗着她的喜歡與信任。
所以再見到他,晉明琢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她不能指望他能理解如今自己的心境,可他也不能苛責一個血肉撕開重鑄的人,能如全新坦然地聽他的話。
可這是無解的。
晉明琢輕笑了一下,說道:“慎玉哥哥,我總是要回去的。”
她難過又決然:“這些話,你應該跟真正十六歲的我來說。”
她早就選好了自己的夫婿。
岑慎玉從沒見過晉明琢這個模樣,一時有些愕然。見她幾乎是漠然的轉了身,心中不免鈍痛。
這樣僵持着,場面一度變得有些難看。
隻聽清脆的掌聲響起,幾人擡頭,見裴朗宜一邊拍手一邊搖頭,“真是精彩,太精彩了。”
晉明琢很快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移開了視線,岑慎玉也沒什麼心情再看他。
隻有夏淨雲疑惑地瞧着,想看看他有什麼幺蛾子。
“
“出息了啊,晉明琢。”
裴小王爺渾然不覺自己被冷落,饒有興緻地繞到晉明琢身前,下巴沖她一擡:“都敢頂慎玉的嘴了。”
......
這就是她選的人。
晉明琢窒息地想你快閉嘴吧,剛給你加的好感又快沒了,她擡眼一動不動地睖他,沒有說話。
裴朗宜被她盯得不自在,怏怏地收了手。
夏淨雲卻是第一次直面地感受到,晉明琢同先前的差距,一時也有些難以适應。
良久,岑慎玉輕輕搖搖頭。
他歎了口氣,走到晉明面前:“是我話說的重了,叫你不舒服了,明琢,我給你道歉。”
說罷,他舉止有度地拱手一禮,更是賞心悅目。
晉明琢心中一窒,心酸感蔓延上來。
他怎麼能這樣,她拼命地想,他要是再刻闆一點,不近人情一點,她就可以明正言順地恨他,然後将過去徹底旁諸腦後。
可他不是那樣的人。
她忍住顫抖,像一個使小性子叫人哄好的小孩,粲然一笑:“沒事的,慎玉哥哥。”
裴朗宜在一旁,小聲酸溜溜地重複了一句:“慎玉哥哥。”
如夢方醒的夏淨雲,又不得不起到了調和的作用。
她略有些頭痛地看着神色各異的這幾個人,問道:“我跟明琢正要去踏青,聽說前頭有一個桃園,這會兒桃花開了。”
“小王爺,慎玉,可要一起去瞧瞧?”她問晉明琢,轉而又對着晉明琢:“走吧。”
晉明琢從情緒中抽離出來,“嗯”了一聲,回頭看那兩人,一個如山間雪松,微微颔首,一個卻如同肆意的鳥,懶懶散散地說一句:“走着”。
四人一齊踏上桃園之旅,期間說說笑笑的都是些輕松自在等我話,那别扭的氣氛總算消弭。
桃園中景色宜人,如同大片大片的粉霞,有風吹過,攜着一陣的花瓣雨,澆得人頭上身上落滿了花瓣。
跟了裴朗宜一路的歌舞樂妓在此時發揮了作用,在桃樹下翩然起舞,美輪美奂。
四人在石頭上坐着,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仿佛情意能持續一輩子那麼久,誰也不曾分開。
一曲結束,首先開口的是裴朗宜:“我這次來,帶來了一個消息。”
桃花不醉人,隻是有些迷人眼,他迎着幾人的目光,笑了一下,說道::“晉大人要升職了。”
晉明琢有些恍惚,确認般地反問了一句:“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