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咒不是現在下的,是六年之後。
想明白這點,裴朗宜一時有些心情複雜,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禍。
他無意擡眼,正對上清慶探究的眼神。
.......
隻見清慶一頓,動作被抓現行般的僵住了。
雖說這小子确實該收拾,可的确歪打正着地給他提供了思路,裴朗宜沒打算再計較下去,他收回視線,說道:“下不為例。”
“就在這堆書裡,來同我一起翻書吧。”
清慶應下,同裴朗宜一本一本地翻起來。
那其中有許多不入流的偏書,歪門邪道無所不用其極,兩人翻起來,不由得暗暗心驚,又或者因為編纂的原因,幾頁之間夾一頁陌生的符法,得細細地翻過去。
師徒兩人翻了一下午,先前清慶在坊間聽到的那法子找出好幾種,而在某本泛黃的舊書裡,裴朗宜見到了一個同移魂咒前半段一模一樣的符咒,上面赫然寫着——
噬魂咒。
裴朗宜手指微微頓了一下,往後翻了一頁,隻見第二頁上,赫然是移魂咒的後一半。
這倒是怪了。
裴朗宜一向在這上頭過目不忘,又為着叫晉明琢記住,移魂咒上頭的符箓他看了許多遍,絕對不會錯。
他翻回去,仔仔細細地核對了一遍,無果,又翻了回去。
反複兩次,抵着紙張的骨節微頓,忽地覺得這紙張的厚度似乎與前頭的有些不同。
他翻了兩下,卻不見有什麼粘在一起的痕迹。
拿近了些,自上而下不留一絲疑點地看,終于在書脊出看到一點錯開。
“清慶,不必看了。”
他将書擱下,沉聲吩咐,“去将慎玉請來,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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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急着見我,出了何事?”
岑慎玉走進書房時,隻見遍地堆滿了不認識的符箓,幾乎無處下腳。
而書房的主人坐在其中,眉頭皺地極緊。
見他來了,裴朗宜從書中擡頭,話先于意識,“坐。”
又瞧見自己隻顧着亂翻書,此時屋内已經是一團糟,他也不覺得有什麼,隻道“你先等會兒”,便俯身撿起書來,三兩本摞成已一摞,擱到一邊。
撿的亂七八糟,毫無章法,摞的也是。
自小一起長大的人,岑慎玉對這混亂的場面見怪不怪,這人對什麼都不上心,一旦上心起來,便是這樣一副模樣。
他有心幫忙一起收拾,也更快些,轉頭與裴朗宜的弟子一對視,卻不想那小孩一臉茫然,絲毫看不出他是什麼意思。
岑慎玉自個兒彎腰下去,卻不想手還沒碰到書,就被裴朗宜制止了,“慎玉,放着我來就行。”
他走過來,将一直攥在手裡的書給了岑慎玉,“這本你先替我收好了。”
說着折了回去,解釋了兩句,“地上這些我後面還要翻,順序不能放亂了。”
岑慎玉一時意外擡眼,無奈地搖搖頭。
這樣雜亂無章的收法,竟還是有順序的。
前段時間兩人一起揭發左都禦史的罪證,忙的腳不沾地,又恰逢晉明琢被禁足在家,兩個人除了那句“恭喜”,默契地都沒提一句有關于她的事。
這會兒岑慎玉站在這裡,室内一時沉默,他瞧着裴朗宜忙碌的身影,垂眸開口,“抱歉,去晉家提親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裴朗宜毫不懷疑地應着,頭也不回地繼續收,“你既然答應了我,自然不會食言。”
他深知岑慎玉的性子,這人雖沒有晉明琢美化後的那樣完美無缺,卻卻着實擔得起“君子端方”四個字。
見他似是毫不在意,全然信任,裴朗宜覺得有些愧疚,他開口道:“我的确對明琢起過心思。”
裴朗宜沒有應聲,便聽他接着說下去:“我原本隻當她是個聰慧活潑的妹妹,你喜歡她,便想着撮合一二,後頭發覺她不止于此......”
“慎玉。”裴朗宜将最後一摞書放下,直起身來打斷了他。他轉過身來,神情認真,方才懶散的神色全然不見:“她的确不止于此。她圍着你轉了很多年,可現在已經晚了。”
岑慎玉隻覺得心中一痛。
便聽裴朗宜道:“所以别說了。”
岑慎玉神色黯淡。是啊,她如今已經是他未曾過門的妻,他努力了很多年,終于叫她的眼裡全是他,自己又有什麼資格置喙。
裴朗宜轉頭吩咐人泡壺茶來,神色已無異樣:“坐吧。”
岑慎玉心中升起一絲悲哀,他歎息一聲,搖搖頭,而後過去坐了下來,不再想此事。
将手中的書還給裴朗宜,他問道:“你這麼着急地叫我來,可是出了什麼岔子?”
“是有事要拜托你,但不是什麼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