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朗宜聽清晉明琢說什麼的那一刻,表情難以言喻。
他将人抱起來往屋裡頭走,哄着:“等會兒我去撿回來。”
晉明琢這才“嗯”了一聲。
太醫和産婆是早就候着的,片刻便都來,裴朗宜替晉明琢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拉着她的手安撫了一句:“别怕。”
說完便出去了,出去吩咐人:“去晉府請嶽母,就說王妃即将臨盆。”
那人應聲便即刻去了,裴朗宜回眸,聽見屋内晉明琢隐隐的痛叫,眼中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
他走到雪地裡,紅梅就那麼零散地落在地上,索性沒人踩到,花枝依舊完整。
裴朗宜将梅花一枝一枝撿了起來,找了個白瓷瓶插起來。
産房需潔淨,他去換了身衣裳,淨了手,做完這一切後,拿着那插着梅花的瓷瓶想往屋裡走,卻被門口的嬷嬷攔住了。
“王爺,産房污穢,您進不得!”
勸阻聲随着晉明琢的喊疼的聲音一齊傳到他耳中,裴朗宜不管不顧地繞道一側,一撩厚實的門簾,便進去了。
沒了門簾阻隔,她的聲音更是如有實質,攥着裴朗宜的心狠狠往下一扯。
他将白瓷瓶放在離她稍遠的窗邊的桌子上,三兩步走到晉明琢床前,隻見平時嬉笑怒罵,最是靈動的一張臉,此刻緊緊地皺着,手心裡緊緊攥着被子,指節用力到發白。
裴朗宜坐到她身邊,将她的手握到手裡,“别怕明琢,我就在這兒。”
一旁本欲勸裴朗宜出去的太醫聞聲住了嘴。
晉明琢卻置若罔聞,生忍着這陣劇痛。
約麼過了一會兒,這劇痛才稍加減輕,她終于有精力去瞧裴朗宜。
“我的花呢?”
裴朗宜實在不太理解為何她對這束花怎麼這麼上心,不過好在自己帶進來了。
他示意她往窗邊看:“你瞧,就在窗邊。”
晉明琢應着,剛“嗯”了一聲,卻覺得那陣痛又襲來,當即顧不得說話,死死地握着裴朗宜的手,挨着。
晉夫人從家中匆匆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場景。
女兒臉色發白地躺在那裡,呼吸聲都重的像是在呻吟,女婿坐在一旁,替她擦着額間的冷汗。
她心中微詫,很快就被女兒的痛叫引的什麼都顧不得了。
心疼地很:“明琢,娘來了。”
裴朗宜一心在晉明琢身上,聞聲這才注意到晉夫人。他一隻手被晉明琢緊握着,沒法起身,一時隻好點頭:“母親,您來了。”
“賢婿,你坐便是。”
她也顧不得同裴朗宜寒暄,滿心的注意都在晉明琢身上。
晉明琢在疼痛的間隙叫道:“娘......”
“哎,娘在這。”晉夫人忙不疊地應着。
“好疼啊,娘......我好疼。”見母親來了,晉明琢委屈一下子就上來了。
晉夫人聞聲,濕了眼眶。
她溫聲安慰着:“好明兒,暫且忍忍,一會兒就不疼了,啊。”
說着,拿帕子擦了擦淚,去跟太醫交流了一下。
她生晉明琢時就不太順利,以至于後來再也沒生第二個孩子。自打女兒懷孕之後,晉夫人就一直擔憂女兒也會随了自己。
太醫聞聲,安撫道:“王妃身體康健,平日活動多,胎位又正,斷不會難産,隻是......”
晉明琢的呻吟聲生生打斷了太醫的話。
晉夫人和裴朗宜同時擡眼,心都懸起來,等着太醫說下去。
“隻是這女子生産畢竟兇險,且是個持久戰,斷不可掉以輕心。”
聽完太醫這話的二人,同時松了半口氣。
擱在平時,裴朗宜大概會不客氣地說人家說話大喘氣,這會兒卻沒心思說這個。
他有心問三清,連掐幾次,手指都顫抖着找不準位置。
他視之如同心肝的女子,正用盡全力地誕育他同她血脈相連的孩子,額間的汗水擦不盡一般。
裴朗宜在心中默念,極盡虔誠地求三清保佑。
......
直至黃昏。
随着一聲嬰兒啼哭,晉明琢宛如解脫一般地呼吸着,隻覺得疲倦極了。
裴朗宜替她擦盡了臉上最後的汗水,“明琢,受苦了。”
産婆将孩子擦淨,抱到夫妻二人面前,“恭喜王爺,恭喜王妃,是位縣主!”
裴朗宜小心翼翼地接過來,隻怕就孩子抱壞了,他瞧了一會兒,隻覺得這孩子除了眼睛,别的地兒簡直跟晉明琢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眼睛則長得像他。
裴朗宜心中略有點遺憾,他家夫人的眸子比他的好看多了。
他将孩子湊到晉明琢面前,溫聲道:“瞧瞧你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