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廖原的地盤出來，謝川照常騎車回滿餘街，路上車速和路線都與來時保持一緻，但滿餘街算是鬧市區，以小吃街為中心，方圓兩條街都車多人多，光是從廠房回來這一路，順路跟着他過來的車就有四五輛，無法判斷到底是誰在跟蹤他。

謝川将車騎進小區，沒有發現跟蹤車輛，周圍的人也都是平常那些退休已久、整日坐在一起吹牛聊八卦的大爺大娘們，看見謝川騎車進來，衆人暫停聊天，近十雙眼睛緊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謝川被盯得很是煩躁，那兩條視頻裡被跟蹤的有三個人，他、戚遙和陳昭昭都被跟蹤了，但廖原說他查了滿餘街近一個月的監控記錄，昭昭是這兩天才參與進來的，說明這夥人跟蹤的對象隻有他和戚遙。

謝川要抓跟蹤他和戚遙的人，但又怕太明顯了會打草驚蛇，敵在暗我在明，戚遙那邊現在又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萬一這夥人發現事情敗露，破罐子破摔，隻怕他一時半會兒還真猜不到該怎麼防備才好。

而且如今這情形，正在跟蹤監視他和戚遙的，明顯已經是兩撥人了。

他将電瓶車停好，轉身上了樓，回到家關上房門，謝川回到自己房間，拉上窗簾，拉開羽絨服拉鍊，将藏在衣服内襯的一枚紐扣錄音器拿出來，導入手機備份之後，放進了衣櫃最裡層的抽屜裡。

離吃午飯還有一段時間，謝川拿上鑰匙，打算借着買菜的幌子看看能不能引出跟蹤他的人。

一下樓，又是被大爺大娘們的十多雙眼睛緊緊盯着，謝川被看得渾身刺撓，走反方向抄小路快步離開小區。

許多年前小區背後有一個小公園，後來城市規劃把這一部分劃成居民區，公園選址也重新換了地方，舊的公園漸漸就被廢棄了，謝川從小區側門拐了一個彎，打算從廢棄已久的公廁後面繞出去。

他腦子裡想着事情，一時沒看路，一腳踩在一塊破磚頭上，險些崴了腳。

謝川扶着一旁的牆壁穩住身子，無意間瞥見牆邊的角落裡堆着好幾個煙蒂，他眉心一跳，不敢多做停留，若無其事地邁步離開。

他走出小區側門，腦子裡不斷回想着剛才看到的一幕。

從那些煙蒂被扔掉的長度和過濾嘴上留下的印記來看，應該都是來自同一個人，有的煙蒂被雨水淋濕後又幹了，有的被踩扁一半沒入塵土中，從新舊程度和數量來看，應該都是最近幾天的，最重要的是，那堆煙蒂最上面的一個隻抽了一半，煙頭附近的被碾過草也是新鮮的。

那支煙是在他過去的前幾分鐘才被踩滅的。

謝川兩隻手揣在兜裡，緊緊攥着手機，他有些擔心，廖原的确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晚他用視頻威脅謝川深夜獨自前去，還選在那樣一個偏僻的廢棄廠房，數十個保镖下屬，若是謝川那晚明确拒絕，态度再強硬一點，怕是不能夠全須全尾地回來。

他腦子裡閃過那天晚上從另一個樓梯上樓時，在刷了一半的牆壁上見到的血迹，眉頭緊緊鎖在一起，一個廖原已經讓他這樣頭疼，如今又來了一個。

事情好像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一些，謝川越想越覺得可笑，他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透明設計師，開原創設計網店也隻是想在能解決溫飽的基礎上嘗試做出點自己的東西。

開業近三個月，銷量都隻夠回本，是戚遙提出直播走秀賣貨之後，些話才有了些熱度，他作為設計師和老闆，也才能借着戚遙的鏡頭向網友闡述自己的設計理念。

僅此而已。

謝川半揚着的嘴角藏着些苦澀，或許當年在大學裡的時候喬理就說對了，謝川，就該一輩子灰暗艱澀地活着。

“戚遙啊！還能是誰！”

謝川路過一處茶館的窗前，聽見有人提起戚遙的名字，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哎呀！就是和那個謝川住在一起的那個長腿妹子，長得高高瘦瘦的，看着拽拽的，笑起來還怪好看的那個。”

“哦哦哦！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另一個聲音回答道，“她不是還上你家吃過燃面來着？我還托你幫我要個微信想介紹給我大侄子那個姑娘是吧？”

“是啊，是她！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别把她介紹給你大侄子了，她和謝川真是蛇鼠一窩！”

謝川往茶館内瞥了一眼，看見說話的人竟是開面館的楊淑，他正疑惑她為什麼會這樣說戚遙，就見她繼續開口說：“就那天謝川不是出了那檔子事嗎？我瞧着這姑娘對謝川是有點心思的，擔心她看錯了人，好心去提醒她，她不聽，然後我又跟她說，謝川他妹，也就是昭昭，這你也認識吧？她對謝川是好的吧？但謝川對她怎麼樣？當初在我家面館吃面的時候，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把自己妹妹給說哭了，而且還不知悔改，每次都把自己妹妹氣得哭着走，對自己家親妹妹都這樣，還能指望他将來對老婆好啊？我就勸她趕緊換一個，你猜她怎麼說？”

“她怎麼說？”

“她居然問我昭昭是怎麼對謝川好的？人一學生妹子剛出社會打工，掙的那點錢連自己都養不活，能抽空來看看他不錯了，還問我她是怎麼對她哥好的？可把我給氣得，真是為昭昭這小丫頭不值！”

“是嗎？看不出來啊？這姑娘心眼這麼小？”

“可不是！我現在一想起來昨天她說的那些話就生氣，什麼昭昭明知謝川和養父之間有矛盾，每次來還都堅持要讓謝川回家看養父；什麼明明知道自己被謝川拒絕之後每次都會哭，還偏偏要讓人看見她在哭；别人問她怎麼回事，她還真就說了，而且每一次都隻說謝川不願意，不解釋原因，你說這不純胡扯嗎？昭昭就一小丫頭……”

昭昭每次來都哭了？

謝川在窗邊站着，聽到楊淑向其他人轉述着戚遙說的這些話，腦中轟鳴一聲，除了之前在面館裡吃面昭昭提到陳強的事被他明确拒絕後哭了的那次之外，謝川似乎并沒有再看見過昭昭哭，昭昭也沒有再在他面前提起過陳強的事。

可楊淑說昭昭和别人解釋的是她每次來都提了陳強，每次都被拒絕，每次都哭？

就算楊淑的話不可信，但戚遙呢？戚遙可絕對不是那種會胡說八道的人，她為什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