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前，物化生教學組辦公室。

“這次測試，幾門都考得不錯，你有意向的學科嗎？”馮津把他叫到辦公室，拖了把椅子讓他在旁邊坐着，從抽屜拿了兩瓶汽水，啟開拉環時瓶口響起滋啦的聲音，“來，喝點。”

一瓶汽水愣是給出了啤酒的氣勢，孟彷舟愣會兒，“您這是找我談話還是唠嗑啊。”

馮津啧了聲，“别打岔，問你話呢。”

“想報數學。”孟彷舟回。

馮津點點頭，“數競的知識點和高考數學的考綱契合度比較高，對高考也是有幫助的，”他把椅子拖動得離他近些，話裡有話，“但也競争激烈啊，就沒想過報其他學科？”

孟彷舟握着易拉罐，啟開拉環，笑吟吟道，“老馮，你不會是想讓我報生物吧？”

“诶！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嘛！”馮津一拍桌子，眼裡寫着“你懂我”三個字。

也不知道景一什麼風氣，這些年競賽有些暗戳戳的學科鄙視鍊，年年大把學生報數競物競，報生競的人數相比遜色不少，是以這些年景一的生競成績一直沒其他學科出彩，沒出過一個國集學生。

去年生競組的老師離職，學校讓他臨時填補空缺，這次選拔，馮津是下決心要匡扶景一生競組的江山，首先便是從“招兵買馬”開始。

孟彷舟遲疑幾秒，欲開口回絕，馮津擺手，“先聽我說完。”

“很多學生認為生競沒什麼技術含量，覺得純靠背書就行，其實不然，這是天大的誤解，用背書來貶低生物這門學科的價值真的太應試思維和功利性。”

“當然了，學科競賽是很殘酷的，很多人可能到頭來落得一場空，如果不是真正的熱愛和堅持，是沒有動力走下去的。”

“我建議你先想清楚，再做決定，”馮津語重心長，“搞競賽是一定會影響學習的，怎麼平衡又是一門你們的自修課了。”

“不過你們才高一，什麼都可以先嘗試一下，大不了不幹了，大不了重新搞，反正沒什麼大不了。”

馮津拍拍孟彷舟的肩膀，使出最後一副感情牌，言辭懇切，“作為班主任，我還是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報我帶的生競，每個學科競賽都有輔導課，你也不用非得死盯這一門學科，都去接觸一下，之後去做取舍。”

孟彷舟點點頭，“行，我再認真考慮一下。”

見他态度松動，馮津挑了個眉，拿可樂罐和他碰了個杯，一字一句皆是重音，“好好想想啊！”

......

賣什麼關子呢。

鄧易安急得頂他胳膊，“快說呀！”

孟彷舟頂回去，糾正他，“我什麼時候答應你去物競了，倒什麼戈？”

“完了完了，一定是你們班主任勸降成功了！”鄧易安雙手抓頭，做出世界名畫呐喊樣子，還想說點什麼時，辦公室的門猝不及防地再次打開。

馮津在門内，看見到他，面上一喜，向他招手道：“正要找你呢，鄧易安，進來一下。”

“好嘞！”鄧易安往辦公室走，不往回頭叮囑，“孟彷舟你别走，等我出來！”

孟彷舟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嗯”了一聲，鄧易安才放心進去。

季郁也無語望天，忽然想起時彗對鄧易安的辣評：“對鄧秀才感到無語是人之常情的事”。

現在看來，說的很有道理。

少了個話痨，門口頓時冷清不少，這時候學生們都在教室自習，走廊不見人來往。

“真要等？”季郁的聲音裡憋着笑。

孟彷舟聳聳肩，倚靠在欄杆邊，“隻能等了。”

季郁本準備回班，英語鄭老師正巧路過要回辦公室，遠遠地喊他們，“你們兩，來辦公室拿你們班的卷子。”

鄭老師的女兒也在辦公室，一見到季郁便笑盈盈地喊人：“季郁姐姐。”

看來今天晚自習是鄭老師值班。

景一每個教室外的走廊都會擺兩三張桌子，方便老師晚自習值班坐在外面給學生講題，也不會打擾到教室裡的學生。

每次鄭老師看晚自習，她的女兒希祺就會乖乖坐在她旁邊，要麼看漫畫書，要麼寫算術題，一二班的的同學都很喜歡她，經常給她投喂零食，後面鄭老師看不下去，嚴令禁止大家給換牙期的小朋友投遞糖果餅幹。

數卷子的時候，希祺跑到她旁邊，“我幫你數吧。”

季郁出來太久了，想趕緊領完卷子回教室自習，于是指了指旁邊的孟彷舟，“你可以去幫這個哥哥。”

說完，她邊數卷子邊悄悄擡眼看孟彷舟。

他彎起唇角，把厚厚的一疊卷子從桌上拿開，攤到更矮的椅子上，随即蹲下與希祺平視，溫聲細語道：“數45張。”

季郁挑眉，默默感歎，對小朋友倒是很耐心嘛。

诶，數到第幾張來着......

這一分心，默念的數字就亂了，她歎了口氣，認命地把那小摞卷子堆回去，重新開始計數。

數完她擡頭，發現希祺早就抱着一疊卷子在向鄭老師邀功了，虧她剛才還嫌小朋友慢，結果自己的速度還比不上人家呢。

身體靠着辦公桌的組裝闆，兜裡的東西剛好抵到胯骨，她想起，裡面是時彗給她的兩個果凍。

她拿出來，在桌闆上輕叩。

聽見動靜，孟彷舟看過去，不明所以。

“待會兒趁鄭老師不注意，你偷偷塞給希祺，”她小聲解釋，“人家幫了你忙，總得給個謝禮吧。”

孟彷舟彎唇，撈起那兩枚晶瑩的果凍，喊了小朋友的名字，希祺啪嗒啪嗒地踩着小皮鞋走過來。

他迅速将果凍放到她身上的玩偶小包裡，在希祺驚喜得想放聲歡呼時，他連忙将食指放在唇上比了“噓”的動作，希祺心領神會地捂住嘴巴，瘋狂點頭表達欣喜。

孟彷舟彎腰，和小朋友說了些悄悄話，然後希祺忽地擡頭看向這邊。

是看向她吧？

季郁左右張望，确認這邊隻有她一人。

希祺邁着小短腿走向她，勾着她的手示意她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