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僅限眼神攻擊。
“幹嘛這樣看着我?”龍竹茂被瞪得發心裡發毛,一臉無措又無辜,轉而問在場唯二相識的人,“阮知汝、唐淩穎,你們蹲這做什麼呢?”
“沒看見?喂貓呢。”唐淩穎歎了口氣,指着地上淩亂的貓糧,“好不容易才逗出來的貓,又給吓得縮回去了。”
“害,這不沒看到呢。”龍竹茂撓撓後頸,有些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這裡有貓。”
“躲起來了看不着,我手機有拍,你可以看看。”時彗也知道人家不是故意的,剛才瞪完人就後悔情緒上頭,撈起手機遞過去,在行動上淺淺彌補之前的無心之失。
龍竹茂接過她手機,“好嘞。”
“熊天和孟彷舟呢?”唐淩穎疑惑地四處張望,“你們三個跟連體嬰兒似的,今兒怎麼就你一人行動。”
龍竹茂擡也沒擡,“買水去了,待會就到。”
已經來了。
季郁望着遠處模糊的輪廓,無聲道。
兩道身影趨近,籃球彈在地面的沉悶砰砰聲如影随形,人多紮眼,孟彷舟應該是看到了這裡,和旁邊的人說了點什麼後,原本往籃球場直走的他們,偏轉了前行的路徑。
熊天抱着籃球走過來,環顧一圈,“這麼熱鬧?”
“來得正好,看她們剛拍的貓,”龍竹茂把手機湊到他們面前,“中間那隻,像不像去年你家裡被送走的那隻罐頭?”
“這型号就對不上了。”孟彷舟俯首看了眼,罐頭比視頻的橘貓胖多了,一隻貓被養成了豬,也不知道熊天家平時怎麼喂的。
幹淨的聲線傳進耳裡,季郁的目光再度落在男生身上,運動過後的白淨臉龐仍殘留微紅,額前發梢懸停的水珠,在光下像晶瑩的細小碎鑽。
忽地,她想起前些天,學校門口那排雨後的綠化樹。
上周天下了一夜的雨,次日上學的早晨,天空還飄着細雨絲兒,車窗外挺立着連排蔥郁的樹木,繁茂的枝葉上還挂着昨晚的雨珠。
城市主幹道車流不息,到了學校路段,施工的馬路濕濘不堪,接送的車輛停靠聚集的時間增加,通行過程變得沉悶又滞緩。
堵車是雨天常有的事,她怕早讀會遲到,提前下車步行去學校。路旁低矮的樹枝下壓,傘面掠過枝葉,剔透圓潤的雨珠滾落,在灰色的空氣裡躍動。
季郁挪開傘,仰頭看見了那叢綠色的雲,蓄滿昨夜與今晨的雨露,造就了眼前這一場清新的雨。
她前行到下一棵樹底,擡高傘柄去頂枝幹,企圖人為重現剛才的“局部氣象”。
但情況有點不妙。
她用的是平常随身攜帶的遮陽傘,傘尾是圓潤的半弧形的裝飾配置,抵在濕滑的枝幹,很快像泥鳅一樣溜開。
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她懊惱地用傘面胡亂搗了幾下枝葉。
一道幾不可聞的輕笑夾雜在樹葉和傘面的摩挲聲裡,她動作一僵,出糗被人瞧見的窘迫外顯至微紅的臉頰。
男生撐着一把透明的雨傘信步走來,書包松松垮垮地單背在肩上,在離她一米遠時,停下腳步,收起傘。
是孟彷舟。
天空仍舊斜飄着雨絲,他這是做什麼?
季郁脫口而出,“還下着雨呢。”
“這算什麼雨?”孟彷舟的語氣不能稱為輕蔑,但的的确确沒把這點小雨絲放在眼裡,他擡高修長的胳膊,“你等着啊。”
傘尾的金屬尖端很穩當地戳中了高處更粗壯的樹枝,那裡的側枝更加繁茂,手緊握發力時,短袖下的胳膊肌肉偾起,手腕内側的青筋更加明顯,他順勢往上一頂——
刹那間,雨露簌簌抖落在傘面,降雨量頗為可觀,頭頂的鼓點聲随心所欲,奏響了初秋的清晨。
她在傘下擡眼觀瞻,透明珠串在傘緣連成長線,碎落在棕黑的潮濕土壤裡。
“你剛才是想這樣吧。”濕淋淋的頭發貼在額前,他的笑多了幾分憨傻氣。
施雨的不一定是雲之仙涅斐勒,也有可能是狼狽的落湯雞。
季郁眼中也染上笑意,唇角翹起。
兜裡還有小包紙巾,她正要掏出來讓他擦擦,孟彷舟卻突然向遠處招了個手,“來了!”
她望過去,一胖一瘦的兩個男生在校門口等着,各拎着裝有白花花早餐包點的塑料袋。
總是三個人成群出現,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
“我先走了。”孟彷舟撥甩掉頭發的雨珠,重新撐開傘,邁開大步準備要走。
“孟彷舟!”季郁喊住他,在他回頭之際,飛快掏出那包紙塞到他手裡,“給你。”
他低頭看了眼掌心,手捏着拿包紙,随性潇灑地在空中一揮,“謝了。”
背影逐漸虛化,隔着灰蒙蒙的天色,雨霧裡隻有一抹藍白的亮色。
男生快步走到朋友身邊,那袋早餐在空中抛出的弧線,又被精準接在手中,幾個人嬉鬧着邁進校門。
潮濕的水汽終是無法浸透少年人飽滿的朝氣。
她收回目光,悠悠前行。殘餘的水珠在傘面歡快乘滑梯,自由落地後,啪嗒打在磚地的落葉上。
啪嗒...啪嗒...
啪嗒。
冰涼的水滴落在鼻梁,孟彷舟适時抹去,他眉眼染上不解的神色,“我頭上有什麼嗎?”
頭發上有髒東西?還是洗頭沒洗幹淨?總之,被人直勾勾地盯着腦門,孟彷舟不自在極了,忍不住懷疑自己儀容不整。
不過,對方看起來更像是在遊離,目光此時正處于渙散的狀态,直到他問完,一動不動的睫毛忽而輕顫,聚焦的眼神挪移到他頭頂的那片綠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