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小賣部接了熱水,端着面碗去家長接待室吃,等的差不多,正要揭蓋,門縫鑽進一個圓溜溜的腦袋,鼻翼翕動,像狗一樣朝裡面嗅着。
孟彷舟和許成豐擡頭:?
尋到味道來源的男生一把推門而入,盯着桌上兩桶泡面不放,目光灼熱,舌尖舔唇,喉嚨滾動着咽下口水。
孟彷舟從未在一個人身上看出如此強烈的“對食物的渴望”,後面他對嚴皓楠說,他當時的表情簡直就像餓死鬼投胎。
六目相對之際,光頭哥駕輕就熟地溜到飲水機前,取了個一次性紙杯,孟彷舟以為他要喝水,然而下一秒,光頭哥又從褲兜順出一雙一次性木筷。
他走向他們,左手握杯,右手拿筷,咧起一抹老實人的憨笑。
孟彷舟傻眼,“嗯?”
光頭哥說,“哥們,給口面吃呗。”
那晚嚴皓楠眼瞧見孟彷舟買走了最後兩桶藤椒味泡面,往自習室方向走,他就也跟着回去了。原打算向他買一桶,但沒想到一眨眼,人就不在教室裡。
所以才有了後面他聞着味兒找去讨面吃的事,他們認識就是因為一桶藤椒味泡面。
孟彷舟說完,無語吐槽,“就非得吃那口面嗎?”
季郁捂着肚子,快笑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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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習室老闆雁姐最近來得很頻繁,這一周幾乎每天都駐守在一樓咖啡吧台内,季郁因為經常點咖啡的緣故,和雁姐打照面多了便逐漸熟悉起來。
午憩的困意還未褪去,季郁以手掩唇打了個哈欠,下樓去吧台前要了杯外帶拿鐵。
“拿好。”雲雁将手提紙袋地給她。
波浪長發從肩側垂落,一身旗袍剪裁得體,勾勒出曼妙身姿。
她看了幾眼季郁,疑惑道:“之前不是有個小姑娘中午和你一塊來自習麼?”
“雁姐還記得她啊。”上學期雁姐不怎麼在咖啡店,時彗和她僅有過幾面之緣,沒想到她還有印象。季郁接過咖啡,撇撇嘴,“她轉學了。”
“這樣呀,還想說要是你和她一塊的話,買兩杯咖啡可以參加最近我們辦的音樂牆活動。”覺察到剛才女孩的情緒黯淡下來,她轉而說,“不過,你是我們店的常客,買一杯就可以參加。”
季郁擡眼,“什麼音樂牆活動?”
雲雁走出吧台,帶她去了入口處左邊的牆面,原來的裝飾畫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堵亮黑色的亞克力牆,被分割成若幹的矩形,上面是一個個透明的卡槽式插盒,最中央放了一張季郁很眼熟的歌曲封面照。
牆側有一張胡桃木吧台桌,放置了一個小型打印機、一支手機、一個置物盒,立起的台牌裡夾着一張富有設計感的海報,季郁定睛一看,是活動介紹。
雲雁拿起手機靠近牆上中心那張照片,店裡的播放的音樂忽地一滞,沒幾秒音響裡便切換成了牆上的封面照的那首歌。
“以後路過店裡,用手機碰一下音樂牆,店裡就會播放你想聽的歌了,以後這裡就是你們的點歌台。”雁姐說。
季郁頓時來了興趣,往前走近兩步。
正是上學的時間,有路過的學生進店點單,雲雁瞧見,把手機放到季郁手心,指着桌上活動介紹的海報,“你拿去研究一下吧,我去做咖啡了。”
季郁掃了海報上的二維碼,看了一遍視頻說明,原來剛才手機一碰封面就播放音樂,靠的是NFC芯片的數據傳輸。
她細緻勃勃地開始制作她的那張音樂封面,桌上的材料和工具很齊全,打印封面,裁剪照片,貼上芯片,最後在手機操作,編寫NFC芯片。
整個過程很順利,季郁大概隻花了七八分鐘時間。
她彎起唇角,想讓雁姐來看,誰料她一回頭,發現雁姐看向門口,瞬間雙眼放光。
原本慵懶地倚靠在吧台玩手機的女人,飛快放下手機,直起身子,下意識捋順并未起皺的裙子。
來人踏進店内,雁姐擡胳膊朝人揮手,笑意嫣然,“方醫生。”
季郁看向店門口,一個氣質清俊儒雅的男人,手上提着電腦包,邁向吧台,微笑點頭,“下午好”。
雲雁熟絡地問他:“還是一杯冷萃?”
男人點頭,找了個靠近吧台的座位坐下,不疾不徐拿出電腦。
雲雁見狀,眉峰微挑,“方醫生今天不用上班?”
男人理了理袖口,“今天調休。”
“不上班還來這買咖啡啊?”雲雁紅唇揚起,眼神變得直白又濃烈,她緩緩道:“你這麼喜歡我......”
話到唇邊,她拖長話音,見男人臉上一本正經,耳根卻在霎時間染上紅暈,她嬌俏一笑,“這麼喜歡我們店的咖啡啊。”
男人輕咳,将視線轉到電腦屏幕上,“我來讀篇文獻。”
“讀文獻啊,”雲雁笑意更甚,“那你慢慢讀。”
再一擡眼,對上季郁吃瓜的眼神,雲雁朝她眨眼,指着門口,做了個揮手拜拜的動作。
季郁心領神會,搗蒜般點頭,走之前還不忘比個握拳的加油手勢,比完就識趣地轉身溜出店外。
難怪雁姐最近天天來,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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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競初賽結果出來了,孟彷舟和鄧易安都順利通過選拔,龍竹茂和熊天他們嚷嚷着要他兩請客喝奶茶慶祝。
以景中競賽組的實力,隻要不是随便敷衍,九成的競賽組同學都能通過初試,有什麼好慶祝的?
孟彷舟對此不甚在意,這兩人擺明了就是想蹭奶茶,但多少算件高興事,他還是在午休後和鄧易安去學校對面最火的那家奶茶店點了幾杯奶茶。
店員做好成品,正利索地給他們打包,孟彷舟往旁側随意一瞥,透過玻璃門,看見隔壁咖啡店内的季郁。
“走了。”鄧易安拎着奶茶,要喊孟彷舟,卻發現他望着什麼出神,順着他目光望去,他嘀咕,“季郁對着牆在幹嘛?”
鄧易安擡腿往咖啡店走,本想過去找她,但還沒到達,季郁就率先一步離開,疾步走到地下通道的樓梯。
看她走遠,鄧易安拉着孟彷舟拐進店内,指着剛才季郁看的那面牆,問吧台裡正在刷劇的店員小姐姐,“姐,這牆是做什麼的呀?”
雲雁正假借看劇,托着下巴用餘光偷瞄方亦珩的側臉,眼皮都沒擡地回了句,“那邊有介紹,自己看。”
鄧易安迅速浏覽了一遍,又問,“剛才店裡那個女生放的是哪張啊?”
牆上目前隻有零星的幾張圖片,孟彷舟目光遊移,定格在第一排第一列的那張封面截圖——滿屏的郁金香簇擁着似要沖出平面,鮮妍怒放,明媚肆意。
聽見這話,店主下巴微擡,轉過來正眼看他們兩個,食指在下颌饒有趣味地點着,勾起唇角,“你問這個做什麼呀?”
鄧易安不知是遲鈍還是坦蕩,回她:“那我同學,我看她在這幹嘛。”
雲雁緩緩點頭,“喏,你隔壁那小帥哥已經猜到了,就是他現在看的那張。”
孟彷舟聽出她的打趣意味,側目看向她,不期然對上一雙打量的狡黠笑眼,他也泰然回了個禮貌的笑。
鄧易安目标明确地拿起桌上的手機,輕觸第一張圖片,屏幕裡音樂播放軟件自動開啟。
藍牙連着店内音響的緣故,歌聲流淌在彌漫着咖啡香氣的店内,環繞在他們耳畔。
“這是,”鄧易安乍一聽見人聲,一個激靈,又豎起耳朵再聽了幾秒,“季郁自己唱的啊,還挺好聽。”
孟彷舟垂眼,瞄了眼手機屏幕裡的音樂播放器,直接點進歌手主頁查看信息。
Tulipe,發布了7首歌,都注上了翻唱(cover)的标識。
最新上傳的翻唱,發布時間在開學前,正是店裡正在播放的《What Was I Made For?》,是去年暑假電影《芭比》的插曲,碧梨原唱。
孟彷舟對這首歌印象很深刻。
中考完的暑假,他帶着姑姑家的兩個小朋友看電影,坐在電影院等電影開場的孟彷舟,隻當選了部滿足小布丁少女心的童話電影給她消遣,畢竟電影名字和大面積高飽和粉色鋪陳的海報,讓他報以偏見地認為,這是部低幼的爆米花電影。
當然,最後他的偏見被真實的觀影體驗所打破,尤其是——當這首插曲在電影院響起的時候,他身旁的小布丁,一個連字幕都認不完全的5歲小孩,忽然揉着眼睛抽泣起來。
孟彷舟對比十分意外,也有些震驚。或許她感觸到了什麼東西,産生流淚的直覺。
他低聲問小布丁怎麼哭了,小朋友還不太能看懂電影,無法用言語清晰道明自己的感受和淚點,隻說不知道,就是想哭。
他笑了笑,摸摸小布丁的腦袋作為安慰,之後出了電影院再給她買了個冰淇淋,這才讓心情蔫吧的小朋友情緒恢複過來。
輕柔的旋律仍在播放,鄧易安望向玻璃門外來往的疾行的人潮,提醒他,“快上課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