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翻到那張蝙蝠栖息的陰暗岩洞的照片的緣故,季郁做了一個夢。
夢裡一群蝙蝠從窗邊烏壓壓地飛過,月光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直至房間失去最後一絲光亮,變成一個密不透風的黑匣子。
空氣也逐漸稀薄,季郁張開嘴巴汲取氧氣。
在急促的呼吸間,視線遽然轉變成第三視角,她看見周圍都是水,深海緊緊環繞着房間,所有一切向更幽暗深邃的海底盡頭下沉。
她下意識捂住口鼻,不讓自己被海水嗆到。
咕噜咕噜。。。
最後還是憋不住氣,一連串氣泡從她口中冒出。
缺氧到快窒息前的一秒,有人輕柔地拍她的臉,溫聲笑道:“睡覺還流口水喲。”
她醒過來,眼前出現一張慈祥的笑臉,是奶奶把她從深海中拉了出來。溺水的夢讓她心有餘悸,她一下子抱緊奶奶,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
真正從夢中醒來,眼角殘留着幹涸的淚痕,因為粘連住睫毛,拉扯間有輕微的痛感,季郁揉揉眼睛,腦中混亂地回想着那個夢,最後晃晃腦袋起床洗漱。
本該在車上解決掉的早餐,因為食欲欠佳,此刻被她拎在手上帶到班級。
不知哪個班的學生,一大早生龍活虎,追趕着從走廊穿過。
季郁沒睡好,本來人就不太清醒,即便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腦子反應也沒那沒快,于是來不及躲閃。
猝不及防間,胳膊被高大的男生猛地一撞,整個身體都差點要往前甩,手上脫力,那袋早飯被遠遠甩在兩米外的地闆上。
追趕的男生往後沖她喊了聲對不起,唰地一下拐遠了,走廊留下急匆匆的步伐聲。
季郁抿着唇,想發作都找不到對象。
轉身要撿回早餐,卻發生了件倒黴的事,因為面對的是一片狼藉——
吳阿姨給她打的那杯果蔬奶昔,此刻從杯子裡流瀉出來,地上濃稠的青綠色液體彙成一灘小型沼澤,還有一些斑斑點點的漿糊沾在袋子上。
俨然一派粘稠的亂象,季郁已經能想象到那股黏黏糊糊的觸感。
更糟糕的是,這個“車禍現場”發生在一班門口。
有幾個一班同學正巧到,從門口路過時,忍不住對着那處污迹指指點點,抱怨誰這麼沒素質垃圾丢在門口不管。
現在把剛才那個人揪回來收拾他留下的爛攤子顯然不現實,季郁深吸一口氣,打算上前說明情況,表示自己會處理掉。
然而,她才剛走近,一班教室就出來一個人。
左手拿着畚鬥,右手提着一把拖把,提醒路過的同學,“都讓一讓,别踩上去了。”
男生用畚鬥三兩下就鏟掉了地上的垃圾,轉而遞給季郁。
季郁擡眼,那雙清透剔亮的眼睛帶着詢問,“我負責拖地,你把這些倒了,再洗一下畚鬥,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可幫了她大忙了。
“謝謝!”季郁忙接過,利索地直奔洗手間門外的藍色大垃圾桶。
畚鬥上沾着奶昔,和畚鬥裡以前打掃衛生殘留下的灰塵混雜在一起,髒兮兮的。
她放到拖把池裡沖洗,等待水流沖刷的過程裡,一道腳步聲落停在身後,水汽裡似乎聞到了淡淡的薰衣草味。
回頭看,孟彷舟正懸空提着拖把,是一把很老式的碎布條拖把,海藻般黏纏在一起,看起來就像剛塗完洗發露還沒洗掉的樣子。
“快給它洗洗頭發吧。”她開玩笑地往旁邊挪,讓出位置。
孟彷舟低笑一聲,很配合地問了句,“這洗發露水果味的?”
季郁想了下,“香蕉牛油果黃瓜味,比較複合的香氛。”
孟彷舟問:“洗護效果怎樣?”
季郁一本正經,“食用效果更佳。”
忽地,兩人看了眼對方,莫名其妙一塊笑起來。
擠幹拖把水,孟彷舟主動拿起畚鬥和拖把,準備進班級時,他叫住季郁。
“你等我一下。”
話音剛落,季郁就見他小跑進班級,把清潔工具歸位後,三兩步邁回自己的座位,出來後往她手上塞了一袋熱乎乎的東西。
她低頭一看,是白胖的包子。
“學校外邊那家早餐店的灌湯包,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男生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教室,徒留季郁低着頭和包子面面相觑。
掌心溫熱,甚至有些輕微的灼燙,是新鮮出爐的溫度。季郁輕輕握着,然後伸出食指,戳了兩下包子飽滿Q彈的肚皮。
哎,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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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書頁翻動的聲音窸窸窣窣,教室外是老師回答學生問題的輕聲講解。
李虹上寫完數學卷,才擡頭看了眼挂在黑闆邊上的時鐘,今晚比昨天快了十五分鐘完成,她難得長抒一口氣。
雖然還有很多題目不确定,但她能寫的都寫出來了,看着占滿整張卷子的筆迹,她露出淺淺的微笑。
視線稍微一偏,同桌又不在座位,她最近總在第一節晚自習後半段時間消失。
一兩次是巧合,連着好幾天那就一定有蹊跷。不過,這不是她該過問的事,沒必要過分好奇别人的秘密。
有些口渴,她灌了幾口水,換了張化學卷寫。
做到第三道選擇題時,桌面傳來骨骼叩擊木闆的脆響,節奏短促的兩聲,有力卻帶着威嚴,像木槌錘在耳畔。
不用看就能猜出敲桌子的人是誰。
可現在不是月考出成績後的晚自習,石磊怎麼會這個時候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