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郁無言地看着她的背影，那句“你跑什麼”在唇邊戛然而止。
“這群學生！”年級主任沒好氣道。
宋清歡看着活潑的學生們，抿唇笑起來，轉頭看向天邊粉紫色的晚霞。
漫天高飽和度的粉紫色鋪瀉在雲層間，似巨大狼毫筆幾筆抹畫過的斑斓條帶，暈染了整個景城一中，如夢似幻。
她不由贊歎道：“今天的晚霞，确實驚豔啊。”
兜了一大圈，唐淩穎鬼鬼祟祟上樓，确定班級附近沒有年級主任的蹤影後，火速溜回座位。屁股剛坐到椅子上，她掃了眼手裡的相機，忽地一拍腦門。
她帶的是相機啊，又不是手機。
跑什麼跑啊！
馮津在講台上總結這次月考成績，說來說去還是那些話，大家都聽膩了。
阮知汝悄悄翻出自己的活頁硬殼小冊子，埋着頭，在紙上塗塗畫畫。
季郁好奇，“你在畫什麼？”
阮知汝笑盈盈，把小冊子推過來，讓她看清。
她畫了一條在河面遊行的木舟，舟身雕刻着繁複的紋飾，舟上站着個胖墩墩的熊，擺着功夫熊貓裡的武術姿勢，天空盤旋着一條騰雲駕霧的飛龍。
很貼切，一眼就看出來畫中的指代，看到右下角的《三劍客》标題，季郁輕笑。
“你畫得真好。”季郁由衷誇贊，她小時候看過不少少兒繪本和畫冊，阮知汝的畫和那些比起來，毫不遜色，“這是你的畫冊嗎？”
“算是吧，”阮知汝翻到扉頁，上面用花體字寫着《軟糖樂園》，“我高一本來想拿來記錄我和糖糖的宿舍生活，後來什麼都畫，這些都是我畫好的，你可以看一下。”
季郁從一頁頁翻過去。
小女孩拖着行李箱，站在景城一中的校門口，眼神滿是期待。從校門口看過去，紅磚白瓦的建築整齊有序，幢幢教學樓後，一座精緻秀麗的鐘樓直聳入雲。小女孩身後站着一對夫婦，開心地為她拍照——“學校真漂亮，我喜歡那座鐘樓！”
宿舍裡，幾個女孩笑容洋溢地做自我介紹，其中兩個女孩不約而同地給舍友分糖，丸子頭女孩和及肩短發待的女孩相視一笑——“你也喜歡吃糖啊！”
小女孩周末一個人待在宿舍，舍友們都回家了，異地讀書的她隻能留在宿舍。昏暗的房間，唯一的光源是桌前亮着的一盞台燈，小女孩抱腿蜷縮坐着——“第一個不回家的周末，有點想爸爸媽媽了。”
之後是好幾頁周末探店的記錄，面包店、甜品店、燒烤店、面食店......畫面明亮清新，像吉蔔力動畫裡一樣讓人感到溫暖治愈，女孩們鼓囊着臉頰，握着拳頭，露出星星眼——“真的太好吃辣！”
......
天呐，好可愛！季郁在心裡直呼。
好像随着圖畫記錄的内容，經曆了阮知汝高中以來的點點滴滴，她恬靜地笑着，繼續往下翻，視線忽地一滞。
安徒生童話故事般夢幻絢麗的花園裡，所有鮮花嬌俏妍麗，最中央一株郁金香優雅地舒展着花葉，光影在淡粉色的花瓣上流淌——“‘我的心裡每天開出一朵花’，今天開了朵郁金香。”
她也在阮知汝的童話世界裡出現了。
“這是你哦。”阮知汝指着圖上的郁金香，“我們成為同桌那天畫的。”
“好漂亮。”季郁在說畫。
阮知汝露出兩隻梨渦甜美可愛，“對啊，漂亮的同桌。”
“老班！補~藥~啊啊！！”
班級裡爆發出一聲哀嚎，兩個開小差的女孩愣住，面面相觑，不知大家慘叫為哪般。
馮津在講台上不講情面道：“沒得談，看看你們這次語文成績，像話嗎？除非下次語文平均分考到年級前二，不然就給我乖乖地自習課小測。”
還留了點情面，沒說要考過二班。
季郁聽後，大約知曉何事。
阮知汝低聲和她道：“以前老馮都不會占我們自習課的，這次考太爛了，他終于受不了了。”
“是嗎？”季郁問。
阮知汝點點頭，季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就季郁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占用自習課讓大家做語文小測，看起來不像馮津的做派。
馮津帶班比較佛系，晨跑大家偷溜去食堂，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見，請假遲到撬自習這些情況，他也管得不嚴，隻要别太過分，他都能容忍學生們偶爾的出格。
倒是語文老師宋清歡，在語文課上從來不管神遊、打瞌睡、開小差、寫其他科作業的同學們，隻要沒人說話幹擾課堂，學生愛做什麼做什麼，課後也從來不抓學生語文作業上交情況，主打一個無為而治。
在季郁看來，她這是完全放棄一班的語文了，俨然一副你們愛咋咋的态度。不過她現在算是知道了，宋老師就是故意放之任之，一班考成這樣，場面鬧得難看，自然得有人出來“收拾殘局”，讓馮津來告訴他們占用自習課小測，就是這位年輕老師給一班同學的下馬威。
她心道，宋老師真聰明，借力打力。
班會課快結束時，鄭老師探頭進來，“課代表，來辦公室拿一下英語作業。”
同學們異口同聲道：“課代表走了。”
鄭笑榮一愣，“走了？”
“嗯......”反應過來是降班離開後，她在班裡掃了一圈，看向季郁，“季郁同學，當老師的課代表，可以嗎？”
“可以！”季郁點頭如搗蒜，心裡一百個願意。
視線往邊上一掠，她瞥見斜前方的孟彷舟正回過頭看她，臉上帶着一閃而過的笑意。
季郁摸摸鼻子，有什麼好笑的？
周六補課，晚自習照樣得上。
課間，季郁在洗手間聽見女孩們在抱怨景一慘無人道，放一天假還扣他們在學校晚自習。
洗手間門打開，出來的女孩驚喜地亮起眼睛，“季郁！”
季郁笑，和陸斐菁打了個招呼。
洗完手出去，陸斐菁還在外面的連廊上等她，給了她一個手鍊，“我自己串的，好看嗎？”
季郁轉了轉手腕，左看右看，“好看。”
兩人站在連廊欄杆邊閑聊起來，陸斐菁這次排名掉了十個名次，前兩天被石磊叫去“喝茶”，心裡正郁悶着，她開始吐槽石磊那張嘴說話真是不好聽，吐槽他新出台的讓人無語的座位新規......
“對了，”她忽然道：“你知道李虹上轉去文科班了嗎？”
季郁搖頭，她全然不知。
“她這次還進步了呢，排名比我都高，誰知道就突然就轉去文科班了。”陸斐菁不解道：“還有，今天下午班會課，石磊居然重新排座位了！說是學校規定，以後景一的座位統一按照‘左右循環前後滾動’的機制來。”
“真好。”季郁聽後，眼睛閃爍，彎唇笑起來。
天空月色明亮，她的心情也明亮起來，校服衣擺在晚風中搖曳，似乎在與風呓語。
晚自習散學後，一班群裡消息不斷。
語文老師在班級群裡發了兩張傍晚的晚霞照片，下午沒拍成晚霞心裡滿是遺憾的一班女孩們瞬間歡欣雀躍。
宋清歡：[圖片]
宋清歡：辦公室外面的視角更美哦~
阿牙牙牙：哎一古，謝謝宋老師！完全美麗又偉大的女人！
小商今天練聲了嗎：啊啊啊宋老師，您真是人美心善[比心]
Drew：宋老師貼貼！[親親]
小蛇：宋老師我愛你！[企鵝]
......
看到班群消息的馮津傻眼，不就幾張照片嗎？
搞清楚，是你們人美心善的宋老師，讓你們自習課小測的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