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半信半疑，但季郁隻能寄希望于此，一整個下午，到課間就鬼鬼祟祟地在抽屜看手機，屏幕都盯穿了就是沒看見有人退課重選。

傍晚和晚自習依舊如此。

次日，季郁不死心，還是不肯放過每一個課間和自習課。

下午第三節，自習課，她寫完一整面卷子，往窗外瞄了眼，低頭從抽屜掏出手機，再次刷新選課頁面，和之前相比沒有任何變化。她歎了口氣，無奈地在屏幕上直點刷新，動作重複着，思緒慢慢放空。

直到——

一道高大的身影罩在她身側，距離很近，她又聞到校服上那股清淺的薰衣草味，男生微微傾身，壓低聲音，“主任在外面和老馮說話，先收起來。”

季郁眼神慌亂，視線越過他的手臂，窗外果然站着馮津和年級主任。每周五最後一節班會課，馮津偶爾會提前到班級外面坐着，回答同學的問題，等班會課開始，就進到班級。

下課鈴正好響起，季郁拿着還剩半杯水的水杯起身，“我去接水。”

孟彷舟回到座位，勾起自己的水杯，跟了過去。

“你在幫我刷選課系統嗎？”他問。

兩人并排，一左一右在接水口站着。

“嗯，”季郁應聲，垂眼盯着杯裡的水位，“你是因為我才沒選到籃球課的，我總得盡力彌補點什麼吧。”

“鄧易安也用電腦搶課，他也沒搶到，”孟彷舟不想讓她因為這件事費心神，溫聲道：“搶不到課和你沒有必然關系，很少有人選了籃球課之後還退課的，上排球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也有直接關系。”季郁說：“降低了你成功選到課的概率。”

要是她自己選的是籃球，她都打算找個時間退課，給他重新選了。

“那你就這麼每天鬼鬼祟祟地刷教務網？”孟彷舟昨天就留意到她總盯着抽屜，腦子閃過她心虛瞥向窗外的心虛表情，忍不住笑起來。他随口道：“要是最後沒能撿漏，你不會又怪自己當時為什麼要用我那台電腦搶課了吧。”

“……”被猜中心思的季郁緘默不語。

現在就挺後悔了，這網球課她又不是非上不可。

“籃球課我也不是非上不可，體鍛課也能去打球。”孟彷舟看向她，喉間滾動一下，緩緩擡起手，掌心碰在她頭頂，輕輕拍了兩下，“别鑽牛角尖，季郁。”

季郁的自責感在如此輕緩的動作中，不知不覺地減弱許多。

像個被順毛的乖順小動物，安靜地站着。

好一會兒，她眨眼，嘟囔道：“你就别管了，反正ddl就是今天。”

晚自習下課，她帶着最後一絲希望刷新了頁面。結果出來，她長歎一口氣，死心地背起書包走出校門。

車子在路上行駛着，她坐在後座，随手點開空間。

刷新完，最新一條陸斐菁的動态出現在她視線——

「哭亖，以後體育課我就是負責在籃球場撿球的那個吧[微笑］」

底下有人評論她：“你有個籃球隊的姐妹你怕什麼”

她回：“妹妹隻想給姐姐送水，嘤嘤嘤。”

季郁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忙打了個語音電話給她，鈴聲響了半分鐘，她心裡默念着快接啊快接啊！

沒人接，她又重新撥了一通，讓方潔先在路邊停下車。

打到第三通的時候，中午接通了。

“怎麼啦季郁？”陸斐菁語氣意外。

“你體育課選到籃球了，是嗎？”季郁問。

陸斐菁回：“對啊，我本來想選乒乓球，結果看錯了，今天下午才發現，天都要塌下來了。”

季郁深呼吸，問她：“如果現在你能選排球課，你願意換嗎？”

“當然！誰想在籃球場聞臭汗味！”

“我和你換！”季郁立刻說：“非官Q上有篇帖子，教我們怎麼用校外□□登教務網的，我發給你。”

陸斐菁不好意思道：“我沒弄過這個，怕整不明白。要不然我們還是回學校連校園網吧，同一時間，我們一起操作，退課重新選。”

“可以。”季郁回：“你現在在哪裡？方便嗎？我可以來接你。”

陸斐菁吭哧吭哧跑下樓，喘着氣，“不用啦，我騎我家小電動車過去，十分鐘！”

“不着急，你慢慢開，注意安全。”盡管季郁挺想快點把事情解決的。

方潔掉了個方向，把她帶回了學校門口，陸斐菁還在路上，季郁便在保安室外邊等她。

出租屋内。

孟彷舟回到房間，喝了口水的功夫，熊天敲門進來，笑得滲人。

“你幹嘛？”他狐疑道。

“你牙刷掉了。”熊天說。

“掉了就撿起來，這還要問我？”孟彷舟不以為意，話音剛落，他倏地一頓，轉頭看向他，“掉哪兒了？”

熊天避重就輕，嘿嘿一笑，“撿起來了，三秒之内，馬上扯了個垃圾袋撿起來。”

“……”孟彷舟音量擡高，“你别和我說掉坑裡了？”

熊天此時無聲勝有聲。

“！”孟彷舟騰地一下起身。

“幹嘛呀？”熊天望着他的背影。

孟彷舟撈起鞋櫃上的鑰匙，反問：“你說呢？”

“沒沾水，”熊天喊着：“三秒定律。”

孟彷舟：“那你用。”

熊天：“大可不必。”

學校對面有家小超市，為了應對這種情況的再次發生，孟彷舟買了家庭裝，一闆好幾根牙刷的那種。路過一排貨架，他瞥見了花露水，想到熊天這幾天吐槽大冬天還有蚊子咬他，于是又買了兩個電蚊香液。

結完賬出去，他往回走。路過燕達咖啡店，雁姐正好關燈出來鎖上玻璃門。

“這麼晚下晚自習？”她随口問。

“我買東西。”孟彷舟提起手裡的袋子示意。

這時，隔着條馬路的學校門口，傳來兩道交錯在一起的尖叫聲。

人流逐漸稀疏的校門口，聲音格外引人注目。

路人投去訝異的目光，孟彷舟和雲雁也不由自主地偏過頭去。

“笑什麼呢？這麼開心。”雲雁嘀咕。

誰知道呢？

這不妨礙孟彷舟也跟着開心，因為看見了蹦蹦跳跳的季郁。

選課成功的四個字跳出來，季郁和陸斐菁激動地抱在一起，女孩們泛着笑意的清亮瞳孔，比冬夜照明的路燈還要耀眼。

夜風吹得她們的臉頰微紅，發絲亂飛，季郁卻絲毫不覺得冷。她吸吸鼻子，截了張圖，有點僵硬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觸。

幾秒後，孟彷舟兜裡手機振動了兩下。

Tulipe：【圖片】

Tulipe：孟彷舟！我選到課了啊啊啊！

孟彷舟彎起唇角，低頭傻笑。

臉部肌肉都麻了，依舊保持着笑臉，他在鍵盤敲字。

ARK：我看到了

收到消息的季郁倏地擡起頭，伸長脖頸，在校門口四周搜尋好一會兒。

隻有幾個在校門口等車的學生，沒看見熟悉的面孔。她望着車流來往的大馬路，暗道，總不能是在車上吧。剛想打字問他在哪裡，手機又收到一條消息。

ARK：擡頭，往前看

季郁視線跨過馬路，一眼就看見了那道修長的身影。

距離有點遠，男生的臉有些失焦的模糊感，但季郁能看出，他在朝她笑。孟彷舟稍微歪着腦袋，與她遙遙對視，指了指頭頂的天空。

季郁仰頭。

黢黑的幕布上，畫着一枚永不熄滅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