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鈎,陸今安房裡依舊亮着燈,燈下坐着的卻是一位四十餘歲的長者,他穿着赤色的火焰紋長袍,氣勢内斂,帶着久居上位者的氣勢。
見到陸今安,長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要見陸執事一面并不容易。”
陸今安面沉如水,“如今多事之秋,不見更好。”
“我隻問你一句,花醉閣那位,當真如傳聞那般?”
陸今安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長者終于冷笑出聲,“如此,倒恭喜陸執事了。”
陸今安袖中的手微微一緊,“恭喜什麼?”
長者拿起燈簪撥弄着桌上的燈芯,繼續道,“之前以為他必死無疑,沒料到不僅還活着,竟連‘離人淚’的毒都解了,還真是命大。”
陸今安臉上隐有問怒色,“莊內耳目衆多,赤羽掌門慎言。”
“這裡是你的房間,若是連自己房内說話都怕人耳目,你這執事也算做到頭了。”赤羽掌門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話說他當年為何不将盟主之位傳給你,反而給了姓宋的那老東西。你這些年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又大權旁落,隻怕日夜輾轉反側不得安睡吧?”
陸今安冷哼了一聲,卻沒有否認,“你說這些做甚?”
“還好他如今雖然未死,卻為了美人自甘堕落,這勾結魔教的罪名,已足夠令那些追随他的人心寒,成為人人唾棄的叛徒。”赤羽掌門忽地勾唇一笑,“畢竟……他若當真回來繼續做他的盟主,隻怕難以安睡的,第一個就是你。畢竟當初那毒,可是陸執事親手下的。”
話音剛落,陸今安還未開口,赤羽掌門卻忽然變了臉色,“你房中竟還藏了第三個人?”
他方才分明聽到了急促的呼吸聲,那聲音似隔了厚壁,若不是他内力深厚,隻怕亦不會在那一瞬間察覺。
陸今安臉色巨變,這房内幾乎一目了然,哪有可供人藏身之處。
“怎麼可能?”然而才出口,又似想起什麼?猛然看向一旁地下。
當初那逃生的通道,四君子都參與了設計與挖掘的,就連他的房内,也設置了機關。
陸今安不動聲色走向床邊,口中仍道,“定然是你聽錯了。”
說話間他猛然按下機關,躍入地道中,手中抓着的茶盞擲向地道深處。
那一擲力道奇大,打在石壁上都嵌入了幾分。
他隻隐約看見一個人影在轉角處一閃而過,快到連身形都看不清,立刻縱身追上去,兩邊洞壁卻忽然射出數道箭影,他人在半空中硬生生倒拔蔥一般,陡然往後退了數丈。
這一阻滞,他再往前追,卻已找不到任何蹤迹。
赤羽掌門跟着躍下來,“這山莊裡居然還有如此密道?”
陸今安沉聲道,“這人不僅知曉密道,還對密道内機關十分熟悉。”
“這密道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我們四君子,隻有沈星辭。”
“那……會不會是沈星辭?”
“若真是他,怎可能會落荒而逃?”
“難道是四君子其他三人?若是方才的談話,傳到沈星辭耳中,你我可就……”
話裡的未盡之意,二人都十分清楚。
陸今安臉色鐵青,“我去他們三人院中探一探。”
傅恒正坐在屋頂上吹箫,箫聲在靜谧的夜裡悠長深遠。
陸今安遠遠見到他的身影,轉身問院外的小厮,“傅兄何時起的興緻?”
“傅執事已經吹了快一個時辰。”
“一直在屋頂未曾離開?”
被問的小厮微怔,點頭道,“傅執事連位置都未曾換過。”
陸今安頓下腳步,靜靜聽了一會,“如此我就不打擾傅兄雅緻了。”
他轉身去了江白和江風的院子。
江白正和江風在院中飲酒,見到陸今安有些詫異。
“陸兄怎忽然有餘暇過來?”
陸今安笑意吟吟地坐下來,“今夜月色不錯,出來散心,不想就走到這裡了。”
江白給他添了酒,“難得你有空閑,這是焚靈派特地送來的佳釀,可不容錯過。”
陸今安一口飲盡,望向已有些醉意的江風,“有此美酒不早些知會我一聲,該罰。”
江風哈哈一笑,“你每日忙得不可開交,就怕請你也沒空來。我們也才喝了一壇,還不夠盡興,你來了正好再開一壇。”
陸今安搖頭苦笑道,“我還有諸多雜事在身,哪能陪你盡興?”
“你看,果然如此吧?”江風指着陸今安沖江白擠眉弄眼。
江白本也有了三分醉意,笑道,“不喝一壇總要陪我們喝一壺再走。”
陸今安拿起酒壺連飲三杯,“畢竟在莊内,雖然宋盟主不在,你們總要收斂一些。”
江白與他幹了一杯,“說起宋盟主,他本屬意将宋姑娘許配給你,但宋姑娘因為心念沈兄一直推辭。如今沈兄已有妻室,此次宋盟主定然不會放過機會,許你做乘龍快婿。”
平素若是沒喝酒,江白不敢這般調侃陸今安,此時借了三分酒意,就說了出來。
陸今安臉色微變,勉強哈哈一笑,“宋姑娘心系沈兄,沈兄也不過是一時被蒙蔽,我怎能橫插一腳?”
江白一臉意味深長,“我看沈兄心意已決,萬不會回心轉意的,宋姑娘真心錯付,還不如選陸兄才是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