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相思下意識抓緊他的手腕。
又錯了!她的藥不對!
浮脈仍然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浮動的脈搏鼓鼓而動,仿佛在透支着他的生機,許相思失神地想。
可為何?究竟是哪裡錯了?!
她仔細回想了最近一段日子,謝叙白入口的藥食。
是凡有沖性的早都被她小心避開,不該如此啊!
難道前世今生,他注定要死在自己手中?!
突如其來的念頭,将她吓了一跳。
許相思瞧着謝叙白,驚慌地後退了幾步,咣的一聲撞到桌角上,帶倒茶盞。
茶杯應聲而碎,似乎在預示着什麼不好的事情。
風花聞聲而來,急急忙忙的推開門,便見到屋中的場面,她失聲喊道:“相爺,夫人,這是怎麼了?”
許相思被這一聲喚回了神,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冷靜,腦子後知後覺的開始轉動:“風花,藥先生呢?快将藥先生請來!”
接二連三越治越壞,她實在是不敢再貿然開方了。
風花這才撇見謝叙白嘴角的血迹,她慌裡慌張的點頭,轉身就奔進夜色裡。
不多時,藥先生便背着藥箱急匆匆地趕來了。
許相思焦急地等在門口,見到來人便言簡意赅的交代着:“我父兄離京那日,謝叙白去十裡亭相送,回來便有風寒之象,我先後用了桂枝湯加減,脈象不見平穩,今日反倒吐了血,想來是我學藝不精,故此深夜打擾先生,還請您仔細給瞧瞧。”
藥先生聽完,眉頭一皺,一撩衣袍進了裡室。
謝叙白吐了血沒多久便昏睡了過去,任憑他們這番折騰也未醒來。
藥先生切着他的脈,越把脈眉頭皺的越緊,看的許相思心驚肉跳。
“如何了?”許相思忍不住着急地問。
藥先生歎了口氣,神色哀痛地搖搖頭道:“怕是不好。”
許相思心中咯噔一聲,隻覺得有什麼東西沉沉的墜了下去,帶的她心頭發空。
她幹巴巴的張嘴,一開口便帶上了哭腔:“怎會!他隻是感了風寒而已,就算如今脈搏浮動大了些,可怎麼就到了油盡燈枯的程度了?”
“不可能的,一定是看錯了,藥先生,請您再仔細診一診。”她言辭懇切,眼神帶着絕望地期盼。
藥先生打斷道:“夫人,再診多少遍也是一樣。若是普通人,脈浮到如此程度,雖也算嚴重,卻不至于無藥可救。可相爺以往身子弱,本身脈博就不如常人強健,如今浮大到這個程度,是什麼意思,還需老朽多言嗎?”
“可……他身子明明已經大好了,不過風寒而已,不過風寒而已……”許相思說不下去了。
藥先生看她這副樣子,心中也隐隐愧疚,隻好寬她的心道:“風寒隻不過是引子,相爺自小便受寒症之苦,年前你們去中州他又被埋在雪中受了災,便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夫人,恕我直言,此次病情來的兇險,我雖可開藥方暫緩一二,但您還需,早做準備的好。”
藥先生再說什麼許相思已聽不進,突如其來的宣判帶來一種虛缈的荒誕感,霎時間剝奪了許相思所有感官。
她呆呆地看着謝叙白,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隻覺周遭一切猶如夢境。
還是風花一聲悶哭讓這飄渺落了地。
許相思後退兩步,搖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一定還有辦法的!”
她跌跌撞撞地出門,嘴裡失神的喃喃:“對,我要給阿爹去信,說不定阿爹就有辦法。”
藥先生無奈歎氣,吩咐着風花:“還不快跟上去看看,你們家夫人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可别出了事才好。”
風花诶了一聲,擦擦眼淚追了出去。
裡室又一片幽靜。
床上的人緩緩張開眼皮,還未開口,便聽藥先生兀自發着脾氣:“真是造孽,早知道就該制顆痛快的假死藥給你,沒得絞盡腦汁的編瞎話,還惹得小姑娘傷心。”
謝叙白垂着眼沒有吭聲,傷心嗎?不過一個恩人的性命,便是傷心,也總會很快過去的。
更何況,如今難挨的,又豈止她一個呢?
他斂下心緒,認真地問:“照如今的架勢,我還有多久時間?”
藥先生吹胡子瞪眼:“若心緒平穩,自是可以再撐足一月;誰知道你這腦袋整日裡裝的什麼,起伏不定,硬生生逼快了進程。我瞧你如今這脈象,恐怕再有幾日,便要進入假死之象了。”
謝叙白含糊的笑了一聲:“這樣嘛,那也好。”
似是為了印證藥先生所言,不過兩三日,謝叙白便清醒的時候少,昏睡的時候多了。
許相思看在眼裡,沒日沒夜的守着他床前,唯恐自己一個不留意,眼前人便永遠的閉上了眼。
謝叙白與她是一樣的心思。
自此一别,隻怕此生難複相見。
恩怨情仇,究竟是怎樣的發心叫他二人走到一起暫且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