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風也紅着眼撇過頭:“相思,我們先出去吧。”
不。
許相思模糊着眼搖着頭:“我不走,他不會死的,他能帶着阿爹出來的。咳咳——”
濃煙嗆得許相思說不出話。
可她仍然倔強的不肯移步。
還是許知風聽她越咳越厲害,強行将人拖出了屋門。
許相思看着進出的人,腦子裡一片混亂。
有王府的侍衛前來請示:“王妃,這火勢太大,您看,是繼續救火還是……?”
許相思猛的擡頭!
對!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千帆呢?千帆呢?”千帆一定會跟着他的!
“千帆大人他跟着王爺……”
“王妃,千帆大人在後堂!”有人高喊了一句。
許相思猛地起身,直奔向後堂。
主屋的後堂,不知何時被千帆鑿出一塊出口來。
許相思趕到時,謝叙白正形容狼狽地背着許父從那出口矮身出來。
千帆趕忙幫他接過背上的人。這才看清謝叙白胳膊被燙傷了好大一處:“王爺,您受傷了。”
“剛剛躲避落梁被燙了一下,無事。既然人都已無事,暫且将此處消息封鎖,先不要告訴王妃。”
“謝叙白!”許相思顫顫悠悠的出聲将他的話打斷。
謝叙白下意識将手臂藏在身後,皺着眉看她:“你怎麼來了?”
許相思眼淚啪嗒啪嗒的掉,抽搭着走到他近前。
謝叙白隻好無奈解釋道:“是晚間有人蓄意縱的火,千帆發現時火勢已經起來了。好在他禀報的及時,如今大家都好好的,誰也沒有受傷,你不要哭。”
她的家人都沒受傷,可他明明傷到了。
許相思紅着眼睛,擡頭瞪他:“手給我。”
謝叙白愣着不肯動作:“沒有大礙,别看了。”
許相思幹脆一把抓過了他的手臂,原本冷白的肌膚上被燒出了一片燎泡,還摻雜着血色,想也知道此刻滋味一定難熬。
許相思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滴在了謝叙白的胳膊上。
水澤觸碰到傷口上,真叫他疼上加疼。
可他顧不得,趕忙将人往懷裡帶,不住的哄着:“是不是吓到你了,都叫你不要看了。”他頓了頓又重複道:“父親和阿兄也沒事,我答應過你的對不對,你不要怕。”
許相思将人緊緊摟住。
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他本不必讓自己如此涉險的。
願意出入火海去救阿爹,不過是因為,那是她的父親,不過是因為,怕她傷心罷了。
他或許不在乎她的父兄。
可他在乎她,所以如此努力的在踐行對她的承諾。
“謝叙白。”許相思悶悶叫他。
“我在。”
“這傷口好醜,要留疤的。”許相思頗為嫌棄道。
謝叙白有些無奈:“相思不喜歡怎麼辦,我再想想辦法好不好。”
“不用你想辦法。”許相思搖搖頭:“你命好,攤上了許大夫,許大夫會治的。”
謝叙白笑了一聲,松下一口氣。
“很疼是不是,我們去上藥。”許相思從他懷裡起身,拉着人便往外走。
身後,許父滿臉黑煙,喝着千帆遞過來的水,對着許相思調侃:“閨女啊,不是來救爹的嗎?你倒是看爹一眼啊。”
濃煙嗆得嗓子沙啞,說出的話又如破鑼,又吵又長。
許相思擦擦眼淚噗嗤一聲笑了,一場大火将她娘的舊宅燒了個精光,但還好,她的家人全都安好。
沒了宅子,許家幾人隻能先去王府暫住。
人雖都沒事,可今日這火來的蹊跷。這其中的前因後果,還需細細推敲。
“我們許家自打來了錦都,一向低調做事,與人為善,實在不該結下什麼仇家啊。”許父百思不得其解。
許相思與謝叙白對視一眼,決定還是将此間事和盤托出,正好借着這次機會讓父兄幾人暫且出去避禍。
“爹,其實……今日錦帝召我進宮,又提了一次讓我給叙白下藥的事。”
“他怕是,從我的言辭中抓到了什麼疏漏,這才想給女兒點顔色瞧瞧。因此是女兒不孝,今日之事,你們大抵是受了女兒牽連。”
他閨女跟他這鬧心女婿,話已說的這麼開了嗎?
許父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心中打鼓。
見許相思神色愧疚,他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歎息一口:“哎,閨女,都是一家人,說什麼牽連不牽連的。”
“不,阿爹,如今錦帝率先發難,他與叙白之間想必不久之後便會掀起争端,今日老宅失火也好,你們就趁此機會離開錦都,以免後續被有心之人利用,成為叙白的軟肋。”
“我不走!”許父想也不想便拒絕道。
“嶽父大人,您确實應該離開錦都。”謝叙白幫腔道。
“您放心不下相思,想與相思共進退的心我們理解。可如今相思就在棋局之上,萬萬是脫不了身的,反倒是您,難道還想讓她在如此急難的時刻,還心神不定,負重前行嗎?”
“至于相思的安危,我敢保證,即便最後我謝叙白身死兵敗,我也定會讓相思安然無虞的離開錦都。”
按在以往,許父記仇謝叙白欺負他閨女那點舊事,恐怕他的保證,他是一個字都不願聽的。
可今日,面對剛剛成為自己救命恩人的女婿,許父實在難再說出個不字。
況且兩人所思所想句句在理。
許相思看了一眼她哥,還在繼續加碼:“再說,您也不能隻為閨女考慮,不為兒子想想啊。難道你真要我哥也命喪于此,那淩霜呢?你的親孫子呢?”
許相思一句一句拷問在許父心上。
半晌,許父不情不願的歎氣道:“罷了,那就聽你們的。隻是,相思啊,務必活着來見爹啊。”
他頓了頓,又轉向謝叙白,語氣别扭:“還有你,千秋大業不及性命要緊,若真有本事脫身,還是活着的好。可别再叫我閨女傷心了!”
謝叙白失笑,心中熨帖,恭敬俯首:“謹遵嶽父大人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