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熱汽氤氲,墨發雪膚的女子立于蒙蒙水霧之中,由着宮婢們用錦帛為她擦身絞發,視線落在宮女跪呈的素色輕紗薄裙和玉白繡鴛鴦小衣上。
薄裙隻兩層绡紗,薄如蟬翼,近乎透明,若非上面用銀線織了朵朵玉蘭,便真是什麼都遮不住了。
蘇吟俏臉通紅,移開目光不敢再看,卻仍是有些不死心地問了句:“非要穿這身衣裳出去嗎?”
宮婢深深垂首:“陛下口谕,命姑娘着此衣侍寝。”
蘇吟聞言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消失得一幹二淨,當即沉默了下來,看向不遠處的雕龍金柱。
宮婢們在這期間個個都戰戰兢兢跪了下來,緊張地看着眼前這個冰玉般的美人,怕她抗旨不尊,更怕她一時想不開做出撞柱以保清白的傻事來。
良久,蘇吟将視線從金柱上收回,淡笑着開口:“那便勞煩了。”
領頭的宮婢被她這一笑晃得呆了呆,過了幾瞬才醒過神來,結結巴巴地應了一句,帶着手底下的小姑娘們服侍蘇吟穿衣。
秋夜微涼,宮婢們為蘇吟在薄裙之外披了件外衫,簇擁着她走出浴房步入内殿,随後放下層層珠簾紗幔,告退離開。
蘇吟垂眸靜立,縱是微微低着頭,也能感覺到龍榻前站着的帝王投來的灼灼視線。
若換作謝骥,謝骥對她的情與欲都熾熱如火,且從不壓抑克制,像這般直勾勾盯着她的身子并不算什麼稀奇事,她也早已習慣。可偏偏這道視線是來自甯知澈,過往那些美好記憶曆曆在目,現實卻這般不堪,令她這已成過婚的婦人無措得仿若第一回與男人圓房。
甯知澈直直瞧着面前的窈窕女子,緩緩道:“将外衫褪了。”
蘇吟渾身一僵,默了默,終是依言照做。
绯色外衫墜地。燭光輕松透過兩層绡紗,婀娜曼妙的雪軀若隐若現,宛若盛放在雲渺之境的聖潔花朵,層層疊疊的花瓣中沾着顆顆晶瑩剔透的仙露,既勾人采撷,又令人不敢亵渎。
甯知澈喉結上下一滾,耳尖微微泛紅,嗓音喑啞:“過來。”
蘇吟在原地站了兩瞬,邁步走至他面前。
面前之人落在她的視線愈發熾灼滾燙,燙得蘇吟終是承受不住,擡起眼眸。
帝王身着雪緞寝衣,閑時翩然,身姿如玉,此刻對上她的目光,眸光頓時一暗。
殿中隻餘他們二人。明明甯知澈還未對她做什麼,蘇吟卻已慌到想要逃離。
甯知澈俯身将蘇吟橫抱了起來,走到龍榻前,為她褪去繡鞋,将她放入明黃的軟帳中。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軀朝她覆來,鋪天蓋地的吻随之落下,蘇吟渾身發抖,偏頭躲開:“陛……陛下且慢!臣女還未學規矩,不懂如何侍奉君上,恐會惹得陛下不快,更無法令陛下盡興,不若……不若陛下先容臣女同宮裡的嬷嬷學兩日規矩,過後再行侍寝,可……可好?”
甯知澈聞言在她頸側停了下來,嗓音啞得厲害:“朕的明昭經驗豐富,何需人教?”
一聲“明昭”讓蘇吟心神恍惚,一瞬間好似回到年少時,恍惚過後又是一陣羞惱。她定了定神,哀求道:“陛下,求您放過我罷,就當是給過去的明昭留些顔面,莫要毀了你我從前那般好的情誼……”
“朕毀了從前?不是明昭自己毀的嗎?”甯知澈緊扣住她的腰冷聲開口,“這便叫不給你顔面?你怎不在謝骥碰你時對他說這句話?”
蘇吟不禁哽咽,見他執意如此,索性直言反駁:“彼時謝骥與我是夫妻,碰我是因情之所至;今時陛下視我為仇人,碰我是為報複羞辱。兩者如何能相提并論?”
甯知澈被這一番話刺得心髒揪痛,胸間頓時燃起滔天怒火:“他碰你就是情之所至,朕碰你就是羞辱?”
“難道不是?”蘇吟杏目含淚,聲音發顫,“若非羞辱,你明知我是大學士的曾孫女,為何讓我穿上這身紗衣躺于你身下?”
“這便是羞辱你?”甯知澈嗤笑一聲,寒聲質問,“那三年前九月廿一夜裡,江南船上,你在謝骥面前穿的是什麼!”
蘇吟聞言心神大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記起來了?”甯知澈連連冷笑,“那晚明昭穿的紗衣可不比此刻這身厚。彼時你眉眼含羞,乖乖躺在謝骥中任他肆意妄為,可現在到了朕這裡,卻說這是在羞辱你?”
蘇吟唇瓣顫了幾息:“你……看見了?”
“朕僥幸撿回一條命,醒來卻聽聞未婚妻已另嫁他人,總要親自去瞧瞧真假,才好徹底死心。”甯知澈眼眸猩紅,臉上卻漾開笑來,“朕避開旭王的耳目,一路追到江南,不曾想卻看到了這樣一出好戲,讓朕連當面問你的功夫都省了。”
他冷冷盯着蘇吟:“既提起這樁事,那便請明昭告訴朕,你身為蘇大學士的曾孫女,當初為何會心甘情願穿上那身紗衣?”
蘇吟喉嚨哽了哽,靜了半晌才低聲回答:“我當初……嫁給謝骥後不願太早生兒育女,便偷偷喝避子湯,有回不慎被謝骥發現,他發了很大一通火……”
甯知澈聞言啞聲打斷:“為何不願?”
蘇吟沉默片刻,實話答道:“因我害了你,怕報應在孩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