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伯母在責怪大伯,“什麼比賽需要五十萬,你說給她報就給她報了?”
“這不是剛交了房款,傾雪說想參加我就答應了,不隻是比賽,聽說是個冬季夏令營,有很多國家一級舞蹈演員。”
“那有什麼用,好容易有點錢更要精打細算,五十萬能給晴晴訂一套體面的首飾結婚了。你拿去給她報名一個又貴又沒用的比賽。”
“她參加完了是能有幾百萬的獎金還是怎麼樣?隻賠不賺的買賣傻子才做,難怪你做生意也虧本。”
大伯聽着很煩,“報就報了,你現在說這些,我還能舔着老臉去退嗎?再說了,那房子出售的房款也是咱們借傾雪的。”
“這家産本來就該是你的,你爸媽一直偏心眼給了你弟弟,好容易拿回來你又拎不清。”
“你弟願意一年幾千萬地養她,供她跳舞,我們現在不願意那又怎麼樣。跳舞那是青春飯,能跳一輩子嗎。等她不學了,那些錢全都打水漂。”
屋内沉寂了片刻,大伯母似乎越想越生氣。
她一改往日那副和顔悅色地樣子,刻薄得有些陌生,“要不是你弟把好幾個公司股權留給了她,得找機會轉回來,你以為我多願意養這個麻煩精,讓她媽接走也好。”
阮傾雪胸口發悶,耳邊一陣翁鳴,深冬寒風刺骨,凍得她有些麻木。
她後退幾步,再也跨不進去那扇門,轉身離開。
屋内,大伯不再說話。
大伯母不耐煩地看了看鐘表,“怎麼去搬個裙子,還沒回來。”
而鹭明港外,阮傾雪漫無目的地走到一眼望不到頭的空蕩長街,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無處可去。
她停在一盞壞了的路燈下,抱着箱子坐下來,才得空輕搓了搓自己被凍得發紅的手。
長久的憋悶讓她眼前視線漸漸變得模糊,鼻尖酸脹。
溫熱的液體幾乎不受控制地砸在手背上。
一顆接着一顆。
沒有路燈的地方,哭也不會被人發現。
她像是一隻流離失所的小白貓,獨坐在雪夜之中。
長街上車輛來來往往,卷過風雪又飛速離開,都仿佛與她無關。
她放任自己沉淪湮滅在寒冬大雪傾覆的時節中,忘記時間,忘記一切。
直到凜冽蕭瑟寒風之中,一輛黑色阿斯頓馬丁拐過街口。
阮傾雪聽到了車子引擎聲。
她埋着腦袋,随着腳步聲靠近,她輕輕動了下凍得發僵地的身子,忽然一件氣息溫熱的大衣毫無征兆地落在她身上。
阮傾雪眼睫輕顫,微微擡頭,嗅到了那大衣上幹淨清冽的香氣。
男人深黑皮鞋停在她半步遠,再往上是熨燙妥帖的挺闊西褲,寬肩窄腰,俊朗容顔背光而顯得格外深邃。
男人執傘的手臂微傾,指骨修長分明,握着傘柄,傘面也跟着傾斜過來,将風雪隔絕開。
他烏沉黑瞳映出少女單薄身形,看着她眼眶通紅,碎發淩亂,薄雪沾染在她眼角眉梢,哭得像是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
阮傾雪認得他,爸爸世交祁家的小叔叔。
她遠遠地見過他幾回,他都被家中長輩圍聚着攀談,遙遠地猶如身處山間觸摸雲海。
她看進他深邃漩渦般的視線,喉嚨幹啞,這會兒怎麼也喊不出來那聲小叔叔。
遠處的路燈在他身上打落一層細微的金色光線,他身後大雪簌簌而落。
阮傾雪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看見了爸爸送她的那盞挺拔溫潤的白瓷花燈樹,清冷澄明又矜貴。
祁野挺拔身形将她籠罩住,他蹲下身。
一傘之間的逼仄空間内,男人存在感愈發強烈,輕而易舉地将她侵襲。
那張清貴俊顔在雪夜中幾分冰潤。
她聽到他溫沉聲線鑽入耳膜,問她,“想不想跟我回家?”
猶如遠方鐘鼓震顫,回音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