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在他零星的記憶裡蔣叁根本不像個可憐的單親家庭啊,而且,而且——
他仿佛記得以前鐘昊還拿她爸小時候給她用口水止癢的事情嘲笑過她。
難道這是更早之前的記憶?那鐘昊也太王八蛋了吧——
他開始心情複雜地盛湯。
涼母有點内疚地哦了幾聲,竟然是也不知道該怎麼把話題繼續下去了。
倒是涼父繼而幹咳了幾下:“那小蔣你在外面發展了這麼多年,條件也這麼優秀,怎麼就回來看上我們家臧涼了呢。倒也不是我這個做爸爸的挑他的刺,當然臧涼從小也是很不錯的,但臧涼到底也隻是個榕城普通的上班族,跟番廣是肯定沒辦法比的。”
涼母似乎是偷偷拐了他爸爸兩下,對方假裝沒注意。
蔣叁想這家人倒也算識趣,知道以蔣叁的條件跟臧涼結婚是男方高攀了。她這人就是有一點犯賤,見不得人示弱,如果臧涼以蔣叁暗戀他這麼多年為由相要挾,或者利誘,蹬鼻子上臉,全家抱持一種挑媳婦的态度對她指指點點,她必定會立刻摔門走人。
可偏偏自打進門起臧家上下對蔣叁都是一副相當客氣的樣子。她是不知道臧涼之前有沒有跟爹媽通過氣,但也多少能夠想象得到臧涼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家,畢竟兩個人斷聯這麼久,就算是同學也隻是依稀了解蔣叁是在番廣工作。
但具體是幹什麼,隻有零星幾個人知道她是在做類似設計之類的營生,更深入一點的,關于月薪,房産,自然是什麼都不清楚了。
所以她沒像胡當歸設想的那樣,覺得臧涼是貪圖她的家業,頂多是貪圖她的免費子宮。當然這點她是會堅守不讓的。
此刻臧家爸爸把臧涼配不上她這種話攤在明面上講,倒是打消了她原本對答應跟臧涼假結婚還抱存的一些防備心理。她想,是了,臧涼确實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要是抽身想走,随時都能走。
可偏偏就是這樣,她反而走不掉了。
于是放下了筷子,鄭重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因為臧涼喜歡我,”她溫和地看着臧家兩位長輩,“他從高中時期就一直在喜歡我,喜歡我喜歡了十年。當然,中間斷斷續續的,我們沒有什麼過多的聯系,但他确實堅持喜歡着我。三年前同學聚會,臧涼跟我坦白,我也終于意識到這麼多年我們之間的确是缺少了一些勇氣和緣分,所以我很感動,就是這份感動,和十年來他的暗戀,讓我覺得,我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臧涼瞳孔地震,同時為了防止自己的震驚被爹媽看出來趕緊低頭夾菜。
涼母無話:“這......”
涼父無語:“确實......”
蔣叁心想,傻了吧你們,姐也是會演戲的,姐還很會念這種誇張對白。
狗屎臧涼,讓你故意整我,給我編造個長達三年的戀情,還讓我親自圓謊,解釋清楚老娘這身家還得倒貼你十年的理由。
越想越覺得這段感情确實窩囊,她蔣叁到底是圖什麼啊。
反正答應也已經答應了,不如就嘴上爽一下,讓臧涼來當這個舔狗好了。
涼母終于還是找到機會總結:“涼涼确實,是個比較重情重義的孩子——”
真的嗎?
蔣叁心想,我不信。
這抓馬的晚飯劇場終于演完,臧涼帶蔣叁去陽台吹風。
“我暗戀你是吧?”他抱臂盯人,“十年?”
“不然你要我怎麼解釋,你之前也沒給過我劇本,”蔣叁理直氣壯,“我倒想聽聽你的高見,如何解釋清楚一個番廣奮鬥多年的女強人會甘願莫名其妙回老家跟一個平平無奇的老同學結婚。”
臧涼被她的用詞噎得說不出話來:“女強人......”
平平無奇的老同學——
這就是他在蔣叁心目中的形象???
“在正常人類的社會裡,”他垂死掙紮,“有一種東西叫做愛情。”
“你别搞笑了,”蔣叁大驚小怪,“你這樣會顯得我很蠢!”
“你用感動來解釋不是更蠢?”臧涼不甘示弱,“就因為一個男的暗戀你十年,你就把自己奉獻出去了?你以為你是誰?聖女貞德?”
“喂喂,多讀點書好嗎?聖女貞德是帶兵打仗的,跟你說的是兩碼事,”蔣叁道,“因為愛情結婚,會證明我盲目,但因為感動結婚,可以證明我偉大。”
“偉大個屁。”
臧涼竟然口不擇言了。
“你真粗俗。”蔣叁反唇相譏。
屋内,臧家父母在憂心忡忡地讨論問題。
“看來小蔣對臧涼之前的事情不知情。”
涼父歎氣道。
“何止不知情,”涼母道,“我看臧涼基本是把他之前談過的那些戀愛瞞得死死的!”
“這傻小子也是夠蠢,這種事情怎麼可以不說,也就恰巧小蔣畢業之後就一直在番廣發展,根本不知道老家這些事,不然他們同學之間一通氣,臧涼這之前差點就結婚了的事怎麼可能瞞得住。”
涼母寬慰道:“估計說了也沒什麼用,我們那會兒處對象,也不會一五一十地把之前跟誰在一起都交代幹淨。”
涼父歎氣:“但是小蔣選擇跟臧涼就是因為覺得臧涼專一!癡情!如果她是因為這個跟臧涼結婚,那我們家跟騙婚有什麼區别——”
涼母大驚:“騙婚也太誇張了吧——”
“怎麼不叫騙婚?”涼父背手道,“臧涼什麼時候從高中起就有一個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孩?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這小子瞞事情能瞞得這麼隐秘?我看就是胡扯,謅出來騙人家小姑娘的——”
“但是我看他們兩個現在感情也挺好的,我們如今這麼橫插一杠子也不算回事。”
“怎麼不算回事,”涼父道,“至少可以讓小蔣知道,臧涼他,诶——我是真不想說,但臧涼這樣跟個騙子有什麼差别——”
“你也别把話說得這麼絕對,”涼母勸道,“臧涼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平時也少跟我說這些交心話,當初帶曹演回來不也是不打一聲招呼的?最後都分手半年了才告訴我們。這孩子心裡愛憋事,要是他真的這些年一直對小蔣念念不忘呢?你不就成了棒打鴛鴦了嗎?更況且感情這種事,不是某一方一頭熱就能成的,小蔣肯定也是對臧涼有意思才會被他感動,不然換個人,早就打110了——”
涼父轉過身來看她:“那你說怎麼辦?”
“我說怎麼辦?”涼母歎氣道,“我畢竟是臧涼的親媽。自打曹演那事之後,他也是一直對結婚談戀愛這事避而不談,我本來以為他心灰意冷,都想帶他去看醫生了。現如今告訴我這三年一直有個更好的交往對象,我當然是支持的,孩子也這麼大了,想幹嘛就幹嘛去吧,我們能管幾年?”
涼父也隻是點頭道也罷,就随他們去吧。
其實他們在這裡瞎煩惱本身也沒什麼用,他們兩家養出來的子女,都是一根筋的倔驢。
此刻兩頭倔驢還在陽台死犟,試圖保持誰也不理誰的冷戰态度。
但蔣叁是個急脾氣,她最受不了的也是冷暴力,她可以接受被臧涼陰陽怪氣,唯獨忍受不了臧涼不理她。
當然了,過往的這些年裡臧涼沒少不理她,或許也是因此讓她尤其厭煩冷暴力。
正當她準備斟酌着言語,考慮用什麼詞彙才能給臧涼下達一個非常嚴肅但不至于傷人自尊的最後通牒,臧涼先一步開口了。
“是我不對,”他說,“我不應該擅自把時間說成三年。”
蔣叁有點猝不及防:“算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你主動幫我圓謊,我不應該怪你,”臧涼繼續,“算我欠你一次。”
蔣叁來了興趣:“欠我什麼?那你先轉三十萬過來看看誠意?”
臧涼無語:“你以為我是你嗎?”
蔣叁背手:“沒錢就算了,我現在也隻缺錢。”
臧涼隻盯着她,無奈道:“反正我欠你個人情就是了。”
蔣叁轉過身來,突然有種使壞的心理。
“如果你非得要跟我玩這套你來我往的話,”她偏頭,“那你陪我睡一覺就當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