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涼無奈,覺得總是跟蔣叁打口水仗把自己的心理年齡都調低了八個點。
“怎麼說結婚也算是大事,你們女人不都是把穿上婚紗當作畢生夢想嗎?”
蔣叁非常無語:“你這個哪個老黃曆年代的舊思想,女人生下來就夢想當新娘啊?你把女人看得太低了吧?你怎麼不夢想給别人當老公?我就是天生對婚紗和這種場合過敏,怎麼樣,除我女籍?”
說罷眼睛竟然還轉了轉,臧涼沒來得及接話,就被她搶先。
“既然你這麼心存浪漫主義的色彩,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反正你不是說你欠我個人情嗎?這件事本來也是你積極主動要求的,我要是死活不答應你也白搭。要我去出席婚禮可以,你來穿婚紗,如何?”
臧涼石化。
“不是,”他說,“你是不是惡作劇之吻看多了?”
蔣叁訝異:“你竟然還看過惡作劇之吻!”
臧涼無語:“我跟你同一年出生我憑什麼不能看過?”
蔣叁卻在心中感慨不愧是婦女之友。
臧涼還記着她剛剛說的交換條件,覺得簡直是胡扯,這人的搗亂興趣又上來真是難以控制。有時候他都覺得蔣叁像一隻根本不聽話的比格,或者柴犬,死倔且想法多多,行動力還驚人,要是一秒鐘沒看住,就會立刻作妖。
蔣叁不理他,托着臉死盯,壞得冒泡了:“我就這一個要求,你答不答應吧。”
她當然不會指望臧涼真的答應。
她了解臧涼,臉皮薄,不喜歡于人前出風頭,或者幹任何出格的事。他或許幻想過功成名就,但絕對不是以救世主或者大明星的方式,他更适合當一個低調的耕耘者。
他欣賞并且享受自己那種溫和的生活方式,也是因此,他沒辦法理解早期人來瘋的蔣叁,也厭惡總是強行把他推到人前去的蔣叁。
所以她賭臧涼不會答應。
可是她真的希望臧涼不答應嗎?
跟臧涼結婚,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宣告他們兩個人的關系,她真的不願意嗎?
她真的沒有一刻想過嗎?
她不知道。
有時候她還是會想起高三那年,那種周遭都彌漫着壓力,焦躁,蠢蠢欲動的野心。想來也是可笑,在那之前蔣叁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臧涼這個人。
就算偶爾在學校同年級的長廊上遇到,也是每年偶爾,偶爾,非常偶爾的事。
但是她必須承認,莫名其妙的,她就是很注意這些偶爾。
上體育課時候排到的不同班級的同樣課程,在足球場上隔了幾百米遙遙相望的距離。早操時候進場排隊,會繞過的前面班級,靠後的隊伍。
晨跑時落單下來,生怕碰到的班級群體。
全部,全部,全部都證明着,過去的那三年裡,臧涼确實是她心頭一個莫名其妙镌刻了強烈印象和在乎的存在。
于是所有的肖想和混亂的猜疑,都在高三那年的某個夏夜裡,自習課結束的晚上,化成喉嚨裡說不出來的沖動。
在最終實施之前,她幻想過,未來在衣服上可以正大光明地畫上暧昧的符号,傻呆呆的冰棒印記。
她想要跟那個人共同擁有一樣的秘密,隐秘的秘密,獨屬于兩個人,然後寫在校服背心的秘密。
她是想過的。
但不是現在。
沉默。
有時候蔣叁覺得臧涼跟她半斤八兩。
就像臧涼說他看不透蔣叁一樣,蔣叁其實也壓根猜不透臧涼。越猜不透,越緊張,越害怕,因此越是虛張聲勢,用不着邊際的語言,用不着邊際的思想,用滑不留手的态度,就表明自己那份小心翼翼的感情。
然後在他面前被砸個粉碎。
她總是猜不透臧涼到底在想什麼,以至于臧涼再次開口,她懷疑起了自己的聽力。
“可以。”
他是這麼說的。
“什麼?”蔣叁眨了眨眼睛,像隻被吓呆了的貓頭鷹。
臧涼突然很想笑。
“我說可以,”他再次重複,“婚禮,穿婚紗,誰說不可以?”
蔣叁竟然有點語塞。
“你......”她摁住了眉心,“我總感覺,過去的這些年,我好像根本不了解你。”
“你本來就不了解我,”臧涼道,“你就是個輸出機器,你又試圖了解過誰呢?”
行吧。蔣叁心想,這家夥又來了,總是搞這一套,用這種道德枷鎖來綁架她,反複強調她在這些年中的人際交往裡暴露出最嚴重的問題——自我主義。
關于這點蔣叁本人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因為這個問題圍繞于整個人的習慣和靈魂,當然不是簡單聽取兩句别人的說教就能夠立刻改正的。别的不說,光是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折騰,她總算是因為良心上的譴責和私欲上的偏袒,在針對臧涼的問題上出現了些許善良和收斂的改變,花費了這麼多的功夫,也就隻能改變這一點。
但這已經是截至目前的極限了。
“不過如果真要辦的話,得等國慶以後,或者過年了,”臧涼接着道,“接下來這個季度公司任務會比較重,應該不會有什麼時間來大操大辦。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控制在兩天以内還是可以辦到的。”
蔣叁讪讪道:“别說兩天,你就算隻辦一個小時我都跪下來感謝你。”
“這倒不至于,”臧涼看着她,“畢竟是婚禮,就算是假結婚,我也希望至少能給我們兩個留下一個不難堪的回憶。我不清楚你的情況,但對于我來說,這應該是這輩子唯一的婚禮。”
這話的殺傷力實在太大,蔣叁感覺自己的胸口仿佛被臧涼慢悠悠地拿着溫柔刀捅上了好幾下,頓時覺得剛剛提議讓他穿裙子簡直等同人渣行徑。
“啊——”她稍微想改下口。
“不用多說了,就這麼定了,”臧涼打斷了她,“明早我就要回榕城,你自己也多保重。等婚禮方案出來了我會通知你,或者你自己找到比較好的公司也可以先聯系。”
然後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了。
隻留蔣叁站在原地,愣了一會,最後還是憤憤不平。
“這人,”她說,“還真會裝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