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曦見她羞赧,緩緩道:“姑母手下的副将,也都是丫鬟出身,明履營中都是女兵。”
韋先生看裴霁曦也未反駁,便笑道:“舞陽将軍的左膀右臂都是丫鬟出身,丫頭莫要小瞧自己呀!”
輕風也跟着附和:“是啊冬雪,你看墨語,不也跟着世子上了戰場了麼!當然,别和我學,我膽子小,可不敢上前線。”
他們看似玩笑的話,卻讓初雪晴心中泛起漣漪,她在侯府借着世子的便利,能夠學到這些,若今後能在舞陽将軍面前表現,是否也能擺脫這卑微的命途呢?
這日入夜,裴霁曦用過晚飯,初雪晴并未如往日一樣退下,而是磨蹭着擦擦桌子,正正桌椅,實在沒甚好收拾的,又杵在裴霁曦身旁,醞釀着說辭。
裴霁曦見她如此,直接問道:“可是想要練武了?”
初雪晴訝異他的通透,隻得坦然道:“世子真是洞若觀火,奴婢雖出身卑微,但也想做個有用之人,隻是女子之身,不知該往何處努力。”
裴霁曦搖搖頭:“大路通達,小路蜿蜒,世人皆可選擇自己的路,既然通達的大路不能走,蜿蜒小路也未必不可。”
裴霁曦見她似懂非懂的樣子,又道:“女子可選的路不多,但定遠侯府的人,會比别人多條路。”
初雪晴沒想到世子如此看待女子,要知世人都是輕賤女子,就連舞陽将軍擁有着赫赫戰功,也總是遭人非議。
初雪晴忙謝過世子,裴霁曦卻道:“不用忙着道謝,明日卯時你随我去校場,能堅持下來就允你練武。”
*
翌日,日頭還未升起時,初雪晴和墨語一起就在世子房門口候着。她聽見世子穿衣的簌簌聲,不消片刻裴霁曦就出來了。
初雪晴為了練武方便,沒有穿丫鬟的服飾,頭發挽了個發髻束在腦後,穿了一身利落的短打。
裴霁曦看了眼她,贊許地點了點頭。
他們到了校場,日頭才緩緩露出個光暈。幸好夏日漸近,天亮得早,不然摸黑練武,可真有聞雞起舞的架勢。
侯府的校場很大,别的高官府邸假山花園必不可少,可侯府最重要的地方卻是校場。
校場裡除了他們,還有些侍衛在操練,操練的号子合着春日的微風,讓人一大早就神清氣爽。
裴霁曦和墨語在校場中間的高台上練槍,卻讓初雪晴圍着校場跑步。
初雪晴前世沒有跑過步,先天性心髒病讓她難以做劇烈的運動。來到大甯的時候,總是困在宅院之中,也沒有機會在這麼寬廣的地方跑。
于她而言,跑步真是一件新鮮的事情。
眼前的日光漸漸明亮,腳下飛揚的黃土帶來風塵的味道,伴着世子舞刀弄槍的“锵锵”聲,她的心也漸漸開闊起來。
隻是她的底子差,跑了約莫有二裡,就已經受不了了,劇烈的喘息透露出她的疲憊,但世子也沒有喊停的意思。
到了後來,沉重的腳步漸漸放緩,幾乎是在走而不是在跑了。
裴霁曦這才将長槍抛給墨語,跑到初雪晴身邊,喊道:“跟上。”
他似乎是刻意放慢了腳步,即便如此,初雪晴也需用盡全力才能跟上他,兩個人用同樣的步調奔跑,黃土帶來的風塵味淡去,松木的香味染進她的鼻中,這還是她精挑細選為裴霁曦做的熏香。
聞着松木香氣,她似乎又有了些力氣,額頭的汗水擋住了視線,眼睛被汗水浸得生疼,但她隻管合着身旁的腳步向前奔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似乎雙腿都不再是自己的,她終于筋疲力竭地坐在了地上。
裴霁曦見她坐在地上,急忙停住腳步,拉住她的小臂拽她起身:“快起來,剛跑完不能立馬坐下。”
可初雪晴實在沒了力氣,隻能任裴霁曦拽着她又走了一圈。
等她慢慢緩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是讓世子帶着走的,可現下再甩開他就有點明顯了,隻得忍着世子帶來的壓迫感,刻意忽略小臂上的觸覺。
裴霁曦覺得走得差不多了,才松開了初雪晴:“你的底子有點差,先養好底子,再開始練武。”言畢,沒有等她,徑自往前走着。
初雪晴看着他的背影,挺直寬厚,良久,微彎唇角,不知是在回答誰的問題,“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