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晴思索片刻,答:“北狄士兵善騎,馬匹精壯且充足,這是我們比不上的,不過他們久攻望北關不下,轉而走地勢陡峭的石喙嶺,本就對他們不利,我們隻需要守好關口,借地勢用石攻。”
“中規中矩。”裴霁曦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①。教你的兵書,都懂了嗎?”
沒等初雪晴回答,裴霁曦又補充道:“不是你懂了嗎,是我講清楚了嗎?”
初雪晴笑道:“世子教得很好,是我愚笨,未理解其精髓。”
“你并不愚笨,隻是不喜用心計。”裴霁曦望着群山,仿佛透過群山看到了進攻的北狄士兵,目光中閃現了一絲冰冷,“既然北狄善騎,我們就從他們的坐騎入手。”
“世子,咱們營中,還有細作未除。”初雪晴提醒道。
“無妨,留着自有用處,你不是已經猜到誰是細作了?”
初雪晴驚詫看向裴霁曦:“莫非世子也猜出來了?”
裴霁曦看向她,眼神慢慢變得溫和,“你的劄記上密密麻麻寫了那麼多,我也不難猜到。”
“我劄記寫的淩亂,世子竟能看懂。”初雪晴赧然一笑,“隻是設想,還未最終确認,所以也未向世子彙報。”
“你的字,比之前進步不少,看自然是能看懂,就是你那錯綜複雜的圖,理解起來頗費一番功夫。”裴霁曦想到她劄記上又是圈又是連線的,鮮少見人這般思考,不過看懂了也覺得别具新意。
“隻是一些幫助思考的工具,通過樹狀或魚骨般的形狀,把可能想到的因素都寫進去,幫助自己厘清思路,世子下次想問題不妨試試,很好用。”
裴霁曦微笑點頭,牽住缰繩,打馬轉身,“跟上,今晚好好待在營帳,明日讓你看看實戰。”
*
是夜,繁星閃爍,掩住了月的光輝,營地格外安靜,僅有山間冷肅的風嘯聲穿過營帳之間。
裴霁曦身着玄衣,和夜色融為一體,此行帶上了十來人,悄聲離開營帳。
騎馬奔行一路,待快到敵營時,他們把馬留在林中,繼續向前。
敵營中火把通明,間或有巡邏的小隊士兵持刀走過。
裴霁曦觀察了良久,找出了巡邏的規律,趁着北狄士兵巡邏的空擋,趁着夜色帶領大家潛入敵營。
他們悄無聲息地走到馬廄處,馬廄旁是臨時搭建的存放馬糧的地方,馬糧上覆着厚厚的油氈布,聳成一座小山般的形狀。
他們分頭行動,在馬糧中撒上特質的藥水,這些藥水無色無味,但足以讓北狄的馬匹洩上三天三夜。
做完事,也不拖泥帶水,迅速撤回打馬回營。
回到營中,夜空竟然飄起了小雪,初春時節的石喙嶺,因着地勢較高,足足比陰山腳下冷了半個季節。
裴霁曦又吩咐了墨語幾件事,便折身回到自己營帳之中。
見到在窄幾後不知寫什麼的初雪晴,嘴角不知不覺浮上一抹笑容。
初雪晴見他回來,忙停筆上前,見到他身上浮着的一層雪絨,忙幫他脫下氅衣,道:“世子可還順利?”
“明日進攻,你且留在營中等着好消息。”
初雪晴把氅衣挂在衣架上,笑道:“祝世子旗開得勝。”
她又折身拿起桌上一張紙,紙上寫着人名,遞給裴霁曦,“關于細作之事,此人嫌疑最大,但我總覺得,細作應至少兩人,世子可有安排?”
裴霁曦接過來,看了一眼,就着桌上燭火燒了手中的紙,道:“這細作是送給我們的,先處理一個,另一個很快就會露出馬腳。”
初雪晴應是,猶豫後又低聲問道:“世子,那些馬匹,是不是吃了這些藥就都死了?”
裴霁曦怔了一怔,片刻道:“那是敵軍的馬。”
“可……那也是上千條性命。”初雪晴默默垂頭,聲音越來越低。
裴霁曦沉默半晌,道:“那些藥不緻命,明日若得勝,北狄必會撤退,屆時這些馬匹他們帶不走,自然就是我們的了,稍加調教,日後可用。”
初雪晴眸中擔憂這才散去,“世子仁厚,今夜您早些休息,明日等您得勝歸來。”
待初雪晴退出營帳,裴霁曦眉頭漸漸緊鎖,這丫頭這般善心,連馬匹的性命都要擔憂,真不知給她選的這條路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