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茶盞,上前準備摸摸他的頭作為安撫,可往下看了半天無從下手,于是尴尬地轉為輕拍肩頭。
她的雙手宛如白玉雕琢,纖長細膩,每一根指頭都透露出不凡的雅緻,偏偏在那虎口下方有着兩個紅色的小點,痣一樣落在那。
謝歸南掃到了,他知道那不是痣,是昨天他咬在上面的牙印。
有些内疚,他不自覺磨了一下兩顆尖銳的犬齒,明明記得昨天沒有咬多重,留下的印子卻如此難消。
于是分外抱愧的小孩在次日宮女送午食的時候,特意從餐盒裡裡面挑了一個賣相最好的大白饅頭給她,至于一些剩飯剩菜,實在是不好意思見人。
他挑了一個還算幹淨的盤子,把饅頭裝在裡面。
雀兒從昨天到現在沒吃一點東西,連眼睛都沒合一宿,卻也不累,自覺自己已經算是半個肉身都不在了的人,不吃不睡也無妨。
不過系統告訴她,待的越久,身上人氣越重,等到後期完全融入變得跟正常人一樣後,積分帶來的便利也就不能用了。
那她以後豈不是就不能裝鬼吓人了。
她在外面環視了一圈再進來,大門對她而言形同虛設,宮女們奔走在去禦膳房的路上,遠處飄來的香氣格外饞人。
雀兒不餓,倒是小孩子以己度人,在顯眼的地方放了一個大饅頭,雀兒走近一看,眉心緊擰。
這饅頭也不知道硬了幾天了,死面做的殘次東西也能送到冷宮當午食,明擺着把這當泔水桶。
見小孩還躲在窗前吃的津津有味,雀兒上前去看他吃的些什麼山珍海味,人還沒到地方,風便裹着一股馊味竄進鼻子,她難受的捂嘴,還未擡眼,手就先一步上去就掀了他的飯碗。
“啪嗒”一聲,碗碎成兩半,一些菜湯潑出來,濺到入冬新送來的的棉布鞋上,謝歸南有些難受的後退,菜跟鞋子一時間不知道先心疼哪個。
雀兒這才看清了碗裡面裝的是什麼
——幾根爛菜葉子、成堆的雞皮,還有被菜湯浸泡過的馊飯。
豬都不吃的東西灑在地上,他卻還珍惜地一點一點掃起來想要重新送進嘴裡。
雀兒不知道自己現在臉色如何,肯定是很差的,她從來都是一副溫和的模樣,不明所以的小孩未發生的火氣都滅了下去,捧着手裡的飯像做錯了事一樣低眉垂眼,一動不動地罰站。
“怎麼不吃了?”雀兒問。
這麼大點人兒分不出話中好賴,聽她這麼一說,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張嘴就要捧着吃。
雀兒把他手上的也打翻了。
一天就這麼一頓,今天的沒了就要再餓一天,晚上天冷,他受不住的,隻能去嚼嚼荒草啃啃樹皮,胃裡空空的滋味很難受。
謝歸南紅着眼,人還沒蹲下去眼淚就先落到了地上,他咬着牙咽下哭聲,從地上一顆顆撿起米粒放在手心。
迅速冷靜後,雀兒又有些懊悔,又不是他的錯,跟半大點小孩生什麼氣。
她隻是惱他自輕自賤吃這種馊食,卻忘了這裡根本沒有條件讓他能吃上更好的東西。
雀兒把他抱起來,他在她手上輕的沒什麼重量,面對着面,他的眼淚還沒來得及藏起來,就又落下一滴,雀兒也不嫌髒了,仔細給他擦幹淨。
又要花費積分了,雀兒想。
下一秒,周圍的時空發生一瞬間扭曲,轉眼,他們就到了人來人往的禦膳房。
這裡實時有人照看,畢竟稍有不慎就是掉腦袋的大事,守衛的嚴苛程度不亞于欽天監的大牢。
他們正站在人潮最多的地方,銀針試毒後,各個宮的宮女井然有序地取走餐食甜點,有些在裡面有點關系的,也會給自己打一碗骨湯暖暖身子。
謝歸南猝不及防看到了别樣的世界,靜靜看呆了,魚貫而出的人貼近他們身邊走過,但沒有一個人跟他們搭話,他們之間究竟誰真誰假,再也分不清了。
雀兒把他放下,問他:“餓嗎?”
小孩也不哭了,泛着水光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一個有些銀灰的瞳孔,一個黢黑的,無不在傳達自己的膜拜之情。
把他往前推了一些,“想吃什麼自己去吃。”
看得出來他還是有些怕,兩根手指捏住她的一片衣角,有些不安。
雀兒說:“放心。”
有了她這兩個字,謝歸南終于展開笑顔,歡喜地跑到廚房。
看他這樣子,雀兒覺得自己這積分花的也挺值。
系統再次提醒她:“一次二十積分,還有,等日後你與這個世界融合,積分就再不能用了。”
“還有多長時間融合?”雀兒問。
“我也不清楚,這個時間是不确定的。”
那豈不是,如果哪天她遇到危險,連自保也不行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系統說:“融合之後,本系統不再幹預任何劇情走向,隻能做出基本提醒。”
“那我會死嗎?”
她還沒有對這個世界的實感,經曆起來總覺得像在玩一款全息遊戲一樣,所謂“死”也就是在遊戲裡死了。
系統予以确認,“會死。”
“那我死了會去哪呢?”雀兒問:“我現實世界也死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
“不過等新帝登基後,積分到了,你死後就是回到自己身體了。”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