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發生得太快,打得趙輕遙措手不及。
空氣中妖獸腥臭濃稠的血腥味,讓她本就昏沉的大腦再度暈眩了起來。“多謝”二字在唇邊打了個轉,生生被另一個人的另一句話打斷了。
“你還好嗎?”姜元輕聲問道。他垂着頭,神情依舊平靜得有些可怕。
他的精神狀态看起來不太妙。
趙輕遙被這一句話喚得回過神來。她撿起滾落到地上已經黯淡了的聚靈燈,挂于腰間。涉過滿地的血污,慢慢地朝姜元的方向走去:“狐妖不知做了什麼手腳逃離了縛仙索。把門外現在站着很多人,念着一些奇怪的話,不知是敵是友。”
狐妖所說的姜元是魔修一事,她心中已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他既然有心救她,那她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姜元沒有說話。他滿手淌着血,溫熱的粘膩的鮮血和幹涸的血漬混在一起,鮮紅和深紅的色彩連成一片。趙輕遙短暫地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拽他的左手:“和我出來吧,已經沒事了。”
她得把姜元帶出去。
之前聽人說過,魔氣與靈氣相沖。若是魔修本身的天脈境界夠高,那邊很有可能在運轉魔氣時,與高境天脈内殘留的靈氣發生沖突,從而導緻失控。
俗稱走火入魔。
鮮血的氣息,便是走火入魔的最強誘餌。
聚靈燈内已經沒有可供她使用的靈氣,若姜元在此處走火入魔,麻煩就大了。
姜元沒有什麼反抗的動作,左手被趙輕遙輕而易舉地牽住。
又涼又燙,這是她的第一反應。鮮血滾燙,皮膚卻冰涼到顫抖。
他的反應很是遲緩,被她拉了幾下,才乖乖跟在她的身後往外走。
趙輕遙低頭看向那隻被她緊緊攥住的手,寬松的半袖下,露出的半截手腕青筋脈絡鼓起,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再往上瞧去,一道猙獰的的劍傷赫然橫在中央。
狐妖總不會用劍吧!
她想起剛剛逢春掃出的劍氣,不由得有些心虛。
她的劍氣向來自在淩厲,揮灑到極緻時,往往顧不上旁人的死活。誤傷同伴,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從前跟随澤霄真人學劍時,她被教訓過很多回,但仍舊屢教不改。
“停手、停手、趙輕遙你給我停手!你再這樣用劍,以後誰敢和你結伴并肩?”澤霄真人奪過劍鞘,恨鐵不成鋼地一個爆栗敲在了她的腦門。
敵人還沒打倒,隊友先遭受了痛擊。
“我才不稀罕!”趙輕遙捂着腦袋喊痛,卻始終不肯認錯:“我那麼厲害,一人足矣。”
年少輕狂,心高氣傲,自是看誰都看不起的。直到後來當了黎明珠,情況才有所收斂。
不過也沒有收斂多少就是了。
趙輕遙思及此處,不由得咳嗽了一聲:“你這手腕上的傷……是我剛剛傷到你了嗎?”
她習慣了單打獨鬥,一時忘記了這屋裡還有一個人。
“不是。”踏出了盈滿血腥氣的房間,姜元似乎清醒了些,能聽得懂别人說話了。他順着趙輕遙的視線望向手腕上的傷口,聲音有些沙啞。
“那就好。”趙輕遙長舒一口氣。
姜元沉默片刻,方才悶悶開口:“肩上的傷才是。”
趙輕遙:“……”
她拉姜元出門時,尚未注意到他的右肩處,正留着一道不深不淺的劍痕。劍痕劃開皮肉,鮮血汩汩流出。
“抱歉。我這就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幫你……”她下意識想要松開姜元的手去翻芥子囊,但剛一脫手,卻又被反拽住。
“不用。”姜元的曈光黯淡得可怕,鴉黑的睫毛垂下,投射在眼角一片小小的陰影:“一會就好了。”
停留在眼睫上的半顆血珠,随着他的動作輕輕落到了趙輕遙的手背上。
什麼叫做一會就好了?
趙輕遙沒聽懂。
她其實不太習慣與人牽手這種過于親密的行為。但看在前世的份上,又看在姜元方才為了救她才差點走火入魔還被她誤傷的份上,姜元如今不肯松手,她也就沒強求。
沒人說話,她便凝望着手背的血珠發了一會神。姜元冰涼的手仍在止不住地顫抖,即便她的掌心滾燙,也沒有捂熱。
“剛剛多有冒犯,多謝黎姑娘出手相助。”良久,姜元不再顫抖的平靜嗓音終于響起。他輕輕松開趙輕遙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趙輕遙擡頭瞥了一眼,不由得瞪大了雙眼:“你的傷這就結痂了?”
“是的,姜家秘法如此。”姜元注視着她,露出了一個極其清淺的微笑:
“黎姑娘不必自責,是我躲閃不及失了分寸。早就聽聞你天賦過人,被雲掌門破例收為愛徒。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初入仙門,便能習得如此精進的劍法。”
趙輕遙擰起眉頭。